班固、酈道元、袁枚等人的歷史影響和在文史領域裡的地位,千百年
來,人們對這些記載深信不疑,只是到了今天,在掌握了大量的考古資料之後,人
們才對這些歷史加以懷疑並深究起來。
前面已經提過,司馬遷在《史記》記載的關於項羽盜掘始皇陵的史實,只是引
用劉邦在兩軍陣前責罵項羽的話,沒有直接去寫項羽云云。如果劉邦指責項羽盜掘
陵墓一事屬於事實,那麼這應該算作一樁重大的歷史事件。但這樣的歷史事件卻沒
有分別載入《秦始皇本記》和《項羽本紀》之中。即便是《秦始皇本記》不載而在
《項羽本記》裡是非記載不可的,但遺憾的是在其中卻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這是
司馬遷的遺漏?還是有不便稱說之處?兩種疑問似乎都難以成立。因為司馬遷是一
個被公認的秉筆直書的史學家,極少奉迎趨勢之作,只要看一下他對始皇陵地宮的
結構及其陳設清楚的記述,就不難發現其材料來源定有所本,絕非隨意杜撰。假如
司馬遷所處的西漢皇宮檔案庫中有這方面的史料,或是民間有類似的傳聞異故,他
必定要加以證實而後採錄。既然他在《項羽本記》中曾對項羽“燒秦宮室,火三月
不滅,收其婦女寶貨而東”的行為記述得如此明確而肯定,還有什麼要對掘始皇陵
墓這一事件加以掩飾呢?不可否認,率軍進入關中的項羽其“掘家”的動機是絕對
存在的,但是否已經掘開了始皇陵並盜走寶藏,卻是互有關係而結果未必一致的兩
碼事。恃功好氣的項羽自幼出生在“世世為楚將”的項氏之家,其祖父項燕便是被
秦國所殺的楚國名將。秦的統一,楚的破滅,在使項氏家道中落的同時,也在項羽
幼小的心靈深處打下了深深的烙印,即使他自小便形成了“取秦而代之”的思想。
正是這種國破家亡的仇恨和自小形成的性格,使他得勢後做出了一次坑殺秦降卒二
十餘萬人於新安的非常舉動。當他統率大軍入關中並殺掉秦降王子嬰後,又怎能不
想掘開始皇陵,以雪當年秦國大將白起“拔鄢郢、燒夷陵”之國恥和秦將王翦誅祖
殺父之仇?但是,面對秦始皇陵這樣一座龐然大物,其陵墓地宮之深邃、構築之堅
固、警戒之嚴密,令處於亂世之中的項羽,很難有時間和精力發兵卒盜掘開來,因
為當時尚有比盜掘始皇陵更大更緊迫的事等待他和他的將士們來做。對於這位項羽
大將軍來說,能夠順手牽羊以洩仇恨的,莫過於把秦始皇陵園地面建築縱火盡情地
焚燒,對於包括兵馬俑坑在內的淺層地下“寶藏”,能挖的挖,能拿的拿,能毀的
毀,能燒的燒。由於出現了這一連串的非常行動,人們誤認為項羽盜掘了始皇陵地
宮是極有可能的,而劉邦所言“掘始皇冢”的證據也許正在如此。
既然事實如此,那麼後來的班固、酈道元又何以編造故事,栽贓陷害已作古的
項羽?這實在是一個令人難解的懸案。儘管對班固等人當初的心理無法琢磨,但有
一點卻是清楚的,這就是關於漢武帝中期以前的史實,基本是從《史記》中抄襲過
來的,而身為蘭臺令史的班固也不可能比早他四百多年、身為太史令的司馬遷獲得
更多的檔案材料。在這種情況下,班固竟寫出了一連串的謬誤之作,其原因只能是
隨著民間流傳而添枝加葉、鋪張渲染、以訛傳訛,人為地誇大化、完整化,以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