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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心吊膽的日子呢?“不應該忘記啊!”於而龍責備著自己:“不應該忘記這最根本的一條,人民!而我們,我們許許多多吃過人民小米的人,已經把人民當做一種抽象的概念,而不再是一種有血有肉的實體了,可怕的變化呀!”

香噴噴的狼山雞端上來了,小孫子無意中把話說漏了嘴,那原是一隻種雞,過年都沒捨得吃。啊!現在為一個路過的游擊隊長宰了。他快舉不動那雙竹筷了,感情負擔太沉重了,抿了一口酒,使這個近十年來飽經憂患,遍嘗冷暖的游擊隊長,心情激盪,像風雨中的石湖一樣。

老人看出了客人的不安,連忙解勸道:“支隊長,還惦念著棉襖的事吧?放心吧,那一年的秋天,鬼子投降,肖奎同志來了。”

肖奎,於而龍自然記得那個快嘴丫頭,十年前,為了把廖總的實驗資料弄到安全地點去,她,她愛人,還有陽明同志都是共謀犯。

差點捉不到狐狸,惹了一身臊。

“她一陣風地刮到小姑家來,才知道指導員生了個女孩,我問肖奎來幹什麼?啪,那姑娘給我抖開一件皮袍,幹嗎?我問她,她說:‘你以為能瞞過指導員去?你棉襖成了麥麩餅,蘆花大姐一直惦在心裡。這是戰利品,她叫我送來給你過個暖和年呢!’”說到這裡,老人虔誠地站起來,鄭重地舉起酒盅,朝著屋頂:“我只說一句,支隊長,人心才是沒字的碑!”

什麼意思?老爺子沒頭沒腦的話,神怪的動作,於而龍弄得不懂起來。

不大一會兒,接人的小夥子,空手回來了,他訕訕地說:“才不巧呢!遲大爺病倒了。”

老人冒火了,嫌他兒子派去個不辦事的“衙役”,還說這個老遲前兩天還答應給他送甲魚來的。

於而龍沉不住氣,那種遊絲飄忽,攸關成敗的感覺,又在使他忐忑不安,姓遲的老人,沒準是他急待尋找的那一位吧?病倒,可能是嗚呼哀哉的前奏,那是耽誤不得的,他放下碗筷:“我馬上去三河一趟。”

老人哪能同意:“不行,不行……”

他兒子也不贊成:“夜深了,路不好走。”

“放我走吧!”於而龍誠心誠意地說著,然後,他補充了一句:“為她,你們也明白,是為了蘆花。”

當然,還有個更重要的目的,不過,他沒有講。

夠了,只有蘆花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就夠了。老人會意地捉住於而龍的手,爽直痛快地說:“我不留你,去吧,支隊長,為了指導員,你就去吧!”

“認識路?”他兒子擔心地問。

“我在三河打過一仗,忘不了的。”

正在給他騰屋鋪床,打算讓他住下的女主人聞聲走出,很難過地問:“要走嗎?”也許她想起她那位把骨頭拋在異鄉的嫡親舅舅,把他認作了親戚,依依不捨充滿惜別之情:“才來,就要離開啦!……”

“走了!親人們!……”於而龍不得不向他們告別,如果說,他是空著雙手來的,現在,當他離開這裡的時候,他的心是異常充實的,帶著鄉親們溫暖的友情走了。

誰知過多少年後,他會不會又把這一家子,這個夜晚,這份情誼統統給淡忘了呢?

在蘆花堤上,老人和他的全家向他揮手告別,河水閃著微弱的星光,激流發出嘩嘩的聲響。老人晃動著胳臂,又時不時地去揉眼睛,因為夜幕濃重,看不清楚馬上要離去的游擊隊長,所以他很激動,也很難受。由於於而龍的陡然出現,也許使他更加懷念那個讓他過個暖和年的女指導員;想起了半夜風雨裡堵決口的蘆花同志了吧?他由他兒子兒媳攙扶著,一直走到堤下河邊,頻頻地叮囑著,讓於而龍在臨走之前,務必再來家一趟。

於而龍在舢板上答應著:“一定的,一定的。”

可不論他自己,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