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菱那種責難他毫無激情憤慨的冷漠;以及兒女們嘲諷他為虔信君子的譏笑。“唉……”他暗自嘆息:“ 要不是果然存在著兩代人的隔膜,那就是我確實不理解今天的年輕人了。”
葉珊和那位秘書小狄一樣,不像畫家那樣張狂,和毫無顧忌,多少有些女性的含蓄和溫柔,用一種委婉的聲調說:“ 爸爸,世界上有許多死亡的河,為什麼死的呢?因為被汙染了,表面的浮游生物太多了,氧氣全被它們耗盡了,整個生態平衡被破壞了,河流無法更新,於是就成了死水。還存在什麼主流呢?社會,也是同樣的道理。”
“不!”於而龍幾乎大聲地喊出來:“ 太悲觀了,我完全不贊同你對社會的看法,孩子。”
她哼了一聲:“我也希望不那麼看。”
遊艇司機隨著江海的女兒走了過來,現在這位師傅比昨天中午,當於而龍拖泥帶水爬上他遊艇時,還要客氣些、熱情些。伸出手來,直是道歉,並且代表王惠平請游擊隊長原諒,因為王書記要準備明晚的小宴並等待一位客人,不能親自來接,實在對不起等等,講了一大套。人要熱情得過了分,就像放多了糖的食物,吃起來閚得難受了。
葉珊對王惠平不感興趣,便對小江說:“ 咱們今晚也放假了吧!你不是要看電影去麼?走吧!”
“難得你有這一天,對電影的興趣,超過了鰻鱺。”女中音高興了,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是電影最忠誠的觀眾層,所以中國會生產那麼多乏味無聊的影片,主要是不愁沒有觀眾的原故吧?她雀躍地跳上了遊艇,回過頭來招呼他們快些。
葉珊問於而龍:“你吶?”
他輕聲地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帶我去看看你和你母親的生活。”
她遲疑地拿不準主意了,說不上是喜悅,還是發愁。而游擊隊長確實想了解,她為什麼那樣對他充滿恚怨,而終於承認他是她的父親,簡直離奇古怪,誤會也多少需要些依據啊!這個年輕姑娘究竟是誰?從他昨天見她的第一眼起,他敢對天盟誓,曾經在哪裡見過她的?
“可以嗎?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走吧,請——”她變得高興起來,拉住於而龍,朝遊艇走去。
遊艇把小江送到閘口,那些大小幹部像捧鳳凰似的,把地委書記的女兒接走以後,葉珊便對遊艇司機說:“ 麻煩你,師傅,請送我們到陳莊去,正好你回縣城,順路。”
司機見於而龍毫無反應,便加大速度飛也似的,在深夜的石湖裡飛駛著。艇前的大燈,像一把利劍,劈開了黑暗,開闢出前進的路。在燈光照耀下,可以看到浪花飛沫和那些驚起的水鳥,在光柱裡倉皇失措地飛。毫無疑義,正如他和這個自認是他女兒的爭論一樣,在巨大的歷史性變動中間,會有許多湧上表層來的東西,甚至會把水質搞壞,如她所說,成了一條死亡的河。但是,歷史的主流是決不能中斷的,在受到了足夠的懲罰以後,會變得聰明起來。大自然也是如此教訓著的,人類嚐到了破壞生態平衡的苦頭以後,就不得不改變原來的做法。現在,不是有許多遭到嚴重汙染的河水,又澄清下來了麼?可以設想,在不久的將來,那些鰻鱺會自由通暢地回到故鄉。人類,在漫長的發展道路上,會產生一種律己的力量。同樣,黨在成長的過程中,有淨化自己的能力。早早晚晚,錯誤終歸要改正的,即使有人非抱殘守缺不可,別人也肯定會替他揚棄的。嘗試,失敗;失敗,再嘗試,是無法避免的歷史必然性。每前進一步,總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但歷史的主流,正像這艘遊艇一樣,毫不猶豫地向前飛駛。
比起那耀眼的探照燈,座艙裡的光線,就顯得幽暗,由於葉珊的目的地是陳莊,於而龍本想問一問她的身世,但是司機坐在身旁,就只好和她繼續探討在沼澤地上展開的話題。她說:“ 因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