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被掏開肚子,搖搖晃晃走進屋裡倒下了。其他幾位獵人的家畜同樣都遭殃,而且共同的特點是,那狼根本不吃這些牲畜的肉,只是掏開肚子咬斷咽喉,是純粹的禍害。接著,村裡夜夜聞狼叫,那叫聲如嚎如哭,如泣如訴,時而哀婉如喪子啼哭,時而發怒咆哮兇殘如虎豹。夜夜狼來村裡光顧,夜夜有戶失豬丟羊。禍事還延及鄰村。胡喇嘛村長強打精神,組織民兵和獵手,多次圍剿伏擊過那對可怕的狼。可如精靈般,他們根本摸不著那對狼的影子,只是夜夜聞其聲,那陣陣令村民心驚膽戰的長號,時時把酣睡中的孩童嚇醒驚哭。胡喇嘛他們無計可施,還時刻提心吊膽,甚至不敢出夜,都在屋裡大小便。村裡人開始議論了,紛紛指責那些惹事的“勇敢”的獵人們。
胡喇嘛戧不住勁了,找來那幾位獵人商量。他移怒娘娘腔金寶,伏擊母狼,又引他們去追擊,惹出了這場災難,招來全村人的白眼。胡喇嘛對他們說不滅了那對狼,他們可真沒臉見人,沒法兒交待了。
可咋滅?一提狼,他們就臉變色心率加速。
是啊,咋滅?搜尋圍剿了這麼多天連影都逮不著,就憑他們幾個,可真無法解決那對紅眼的惡狼。沮喪至極的胡喇嘛逼住娘娘腔,說你惹的事你想個法子出來。
還真管用,娘娘腔真想出了一招兒。
“誘捕。”他說出兩個字。
眾人都不懂。咋誘?那狼根本不吃你的肉。
“狼崽。”他又說出兩個字。
這回胡喇嘛懂了。“你這龜孫子,原來那天帶回來的狼崽,還養活到現在?”
娘娘腔金寶嘿嘿嘿乾笑說:“原本想拿到城裡公園換酒喝的,現在只好貢獻了,為了全村人民嘛。”
他們就這樣制定出了一個完整的誘捕方案。
這關係到全村每個人的利益,胡喇嘛召開全體村民大會進行動員,我和老叔也去了。那時,我屁股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胡喇嘛說打狼是大家的事兒,關係到全村的安定團結和改革開放,要為死去的豬呀羊啊牛啊雞呀報仇,為全村的安寧和平而戰鬥。參不參加打狼,是跟兇惡的敵人能否劃清界限的態度問題,立場問題,甚至奔不奔小康的問題。
動員過後是準備行動。大人們決心為犧牲的牲口討回公道,紛紛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備棍提槍。這樣的事最令孩子們興奮了,懷著一點點的害怕,又無法拒絕刺激,相互傳遞著各類真假最新訊息,等候著決戰時刻的來臨。
那晚,天格外的黑,月格外的高,風格外的緊。
二
村西北,離沙坨子較近的路口,有棵百年老孤樹。
大人們全副武裝,埋伏在這棵老樹後邊的樹毛子裡。娘娘腔金寶和另一獵手,則藏進了老樹空腹中的樹洞裡。全村關門閉戶,熄燈隱光,空氣很緊張。
我和老叔還有幾位膽大的頑童,也悄悄過來看熱鬧,被我爸轟走了幾次,可我和老叔又偷偷溜了回來。二禿趴在自家房頂遠窺。他不僅是怕狼,更懼落單兒被我和老叔逮住。我和他的那筆賬還沒有算清呢。
那棵老孤樹的橫枝上,吊掛著那隻狼崽。就是那隻我喜歡的白耳尖狼崽,被娘娘腔金寶喂得肥肥胖胖。此刻它被頭朝下,屁股朝天地懸掛在樹枝上,由於難受不自在,它開始哼叫了。哽哽嘰嘰,嗚嗚咽咽,時而尖嗥尖叫,時而低吟哭訴,在黑夜的寧靜裡,如貓爪子一般抓得人心裡難受,如針刺刀割,五臟挪位。埋伏在樹後頭的以胡喇嘛為首的全村健壯百姓,屏聲斂息,蚊子叮在鼻尖上也不敢拍,緊張萬分地靜候那對惡狼尋子而來。大人們都沒拿槍,怕夜裡誤傷了人,每人手裡攥著鐮刀斧頭、粗棒鐵叉之類的銳鈍工具。
活誘餌白耳狼崽一直叫著,暗夜也照舊沉寂著,時辰也過了好久,就是不見那對惡狼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