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半鍾滾白水,紫鵑接了託著,侍書也走近前來。紫鵑和他搖頭兒,不叫他說話,侍書只得嚥住了。站了一回,黛玉又嗽了一聲。紫鵑趁勢問道:“姑娘,喝水呀!”黛玉又微微應了一聲,那頭似有欲抬之意,那裡抬得起紫鵑爬上炕去,爬在黛玉傍邊,端著水,試了冷熱,送到唇邊,扶了黛玉的頭,就到碗邊喝了一口。
紫鵑才要拿時,黛玉意思還要喝一口,紫鵑便託著那碗不動。黛玉又喝了一口,搖搖頭兒,不喝了。喘了一口氣,仍舊躺下。半日,微微睜眼,說道:“剛才說話不是侍書麼?”紫鵑答應道:“是。”侍書尚未出去,因連忙過來問候。黛玉睜眼看了,點點頭兒,又歇了一歇,說道:“回去問你姑娘好罷。”侍書見這番光景,只當黛玉嫌煩,只得悄悄的退出去了。
原來那黛玉雖則病勢沉重,心裡卻還明白。起先侍書雪雁說話時,他也模糊聽見了一半句,卻只作不知,也因實無精神答理。及聽了雪雁侍書的話,才明白過前頭的事情原是議而未成的。又兼侍書說是鳳姐說的,老太太的主意,親上作親,又是園中住著的,非自己而誰因此一想,陰極陽生,心神頓覺清爽許多,所以才喝了兩口水,又要想問侍書的話。恰好賈母、王夫人、李紈、鳳姐聽見紫鵑之言都趕著來看。
黛玉心中疑團已破,自然不似先前尋死之意了。雖身骨軟弱,精神短少,卻也勉強答應一兩句了。鳳姐因叫過紫鵑,問道:“姑娘也不至這樣。這是怎麼說,你這樣唬人?”紫鵑道:“實在頭裡看著不好,才敢去告訴的。回來見姑娘竟好了許多,也就怪了。”賈母笑道:“你也別信他。他懂得什麼看見不好就言語,這倒是他明白的地方。小孩子家不嘴懶腳嫩就好。”說了一回,賈母等料著無妨,也就去了。正是:心病終須心藥治,解鈴還是繫鈴人。
不言黛玉病漸減退。且說雪雁紫鵑背地裡都念佛。雪雁向紫鵑說道:“虧他好了只是病的奇怪,好的也奇怪。”紫鵑道:“病的倒不怪,就只好的奇怪。想來寶玉和姑娘必是姻緣。人家說的:好事多磨。又說道:是姻緣棒打不回。這麼看起來,人心天意,他們兩個竟是天配的了。再者,你想那一年,我說了林姑娘要回南去,把寶玉沒急死了,鬧得家翻宅亂如今一句話又把這一個弄的死去活來:可不說的三生石上百年前結下的麼?”說著,兩個悄悄的抿著嘴笑了一回。雪雁又道:“幸虧好了,咱們明兒再別說了。就是寶玉娶了別的人家兒的姑娘,我親見他在那裡結親,我也再不露一句話了。”紫鵑笑道:“這就是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 抉擇
不但紫鵑和雪雁在私下裡講究,就是眾人也都知道黛玉的病也病的奇怪,好也好得奇怪,三三兩兩,唧唧噥噥議論著。不多幾時,連鳳姐兒也知道了,邢王二夫人也有些疑惑,倒是賈母略猜著了**。那時正值邢王二夫人、鳳姐等在賈母房中說閒話,說起黛玉的病來。賈母道:“我正要告訴你們。寶玉和林丫頭是從小兒在一處的,我只說小孩子們怕什麼。以後時常聽得林丫頭忽然病,忽然好,都為有了些知覺了。所以我想他們若盡著擱在一塊兒,畢竟不成體統。你們怎麼說?”
王夫人聽了,便呆了一呆,只得答應道:“林姑娘是個有心計兒的。至於寶玉,呆頭呆腦,不避嫌疑是有的。看起外面,卻還都是個小孩兒形象。此時若忽然或把那一個分出園外,不是倒露了什麼痕跡了麼古來說的:‘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老太太想,倒是趕著把他們的事辦辦也罷了。”賈母皺了一皺眉,說道:“林丫頭的乖僻,雖也是他的好處,我的心裡不把林丫頭配他,也是為這點子。況且林丫頭這樣虛弱,恐不是有壽的。只有寶丫頭最妥。”王夫人道:“不但老太太這麼想,我們也是這麼。但林姑娘也得給他說了人家兒才好。不然,女孩兒家長大了,那個沒有心事倘或真與寶玉有些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