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暗中,有人不斷地在我耳邊說話——
“那你有沒有想過,前世,我就是那棵扶桑,而你,就是那個白衣姑娘?”
“怎麼了,小狐狸?”
“不要喜歡沉淵了,喜歡我吧。我會好好待你,不會讓你……不,你怎麼會喜歡我呢,一個將死了的樹仙,呵……”
“天冷了,沐浴後多加件衣,莫感冒了。”
“怎麼,忘了我了?”
“沉淵眼光不好。這荷包我瞧著歡喜,送與我吧。”
“若有來世,去尋我可好?”
“實不相瞞,在下是名天師。方才見公子竟扛著千年狐妖,故上前阻攔。”
“如果那夢中姑娘是你,那我豈不是做了幾十年的噩夢?”
“保重。”
……
驚醒時已是黃昏,遲暮的光刺得我眼中一痛。
指甲刺破掌心。
“是藥!是藥!他居然在信上下藥!我究竟睡了多久?!”
“兩天。”二哥站起身,“你還要去?”
我不管不顧地奔向太虛境。
太虛境中白茫茫一片。
“小狐狸。”
淚水滑落,我極緩、極緩地轉過身,生怕驚碎泡影。萬物靜謐,流雲凝止,他站在我面前,垂眼看我時眼裡盛著笑意,一頭微微泛青的黑髮如瀑布,在風中纏繞、纏繞,纏繞成我永世的執念。
“小狐狸,你之前說的喜歡我,還當真嗎?”他低下身,撫著我的眉緩緩笑著,臉上已呈臨死之相,臉色漸漸蒼白到透明。
“是,我喜歡你。喜歡你眉眼間攏著的千山萬水,喜歡你夜裡發上流轉的月光,喜歡你故作鎮定時總會紅起的耳根……我這麼喜歡你,所以你不要死,好嗎。”
“我活了這麼久,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想活著……可是沒有辦法啊,小狐狸。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和歸宿……小狐狸,我們遇見得太晚了,不能同生,也不能同死,剛剛好擦身而過。”他撫著我的手已經接近透明,我全身禁不住顫抖,伸手去抱他,卻如同抱住了寒冰,“很多人活得如同死去,而我死了之後,還可以活在你心裡。這樣也好。所以你莫要尋死,替我好好活著。”
“不……不好,你等等,你聽我說……”
驀地,他覆上我的唇。
一瞬間收攏了繁花的流影,時光似乎倒退回了千年前。千年前的雨花臺後,也是這樣,他的唇印著我的,一下,一下,彷彿太虛河上煙雨迷濛。
在這個綿長似水的吻裡,扶桑的身體慢慢地消失,最後終於隨著洪荒時代同逝。扶桑,自此消失在我的生命裡。只留下一張雙絲網,帶著千千結,網在我的心上,從此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我無處可逃。
——————
抱著墓碑醒來時,天方將將破曉。
我就不懂了,沒有我的桑桑,這太陽又是從哪裡升起來的?
我把臉貼在墓碑上,碑身冰涼,沒有絲毫桑桑身上該有的溫度。
我說:“你這會怎麼這麼安靜了?嗯?不滿意我帶你來妖境?也對,你也是當過天師的人了,自然不喜歡妖怪……不過,你這天師當得可真是一點威嚴都沒有,水匚境裡的妖都沒一個怕你的。”
我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紅豔豔的荷包:“看,荷包,我親手做的荷包啊。你那時不是嘟囔著我沒給你做嘛。”我把荷包放在墳上,“裡面沒裝紅豆,裝的是桑樹籽,給你。”
初升的太陽褪不散山野間的薄霧,四周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我輕輕摸著墓碑:“桑桑,你怎麼都不理我啊。”
我痴痴笑著,笑著笑著就覺得心口疼,撕扯著疼。我一拳砸在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