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學習怎麼樣?」
楊文修問。
楊鑫說:「挺好的。」
楊文修說:「一週五塊錢零花夠不夠用?」
楊鑫假裝疊衣服,低聲說:「夠用了。」
她很害怕面對這些問題,因為不得不撒謊。
其實學校一點都不好。
吃的差住的差,老師同學都很不友好,她度日如年,恨不得天天回家。那點零花錢根本不夠用,別的同學一週拿二三十塊,想吃什麼吃什麼,她卻只能省吃儉用。除了讀書學習好,她樣樣不如人。
但是她不能告訴爺爺,再給爺爺增加負擔。
春狗和羅紅英只負擔她的學費,卻沒給她拿過一分零花錢。兩口子認為楊文修有錢,楊文修也主動開口說要承擔小孩的生活費,不用兒子媳婦操心,那兒子媳婦自然撒手不管了。然而楊文修平常大手大腳,又要吃藥,根本沒幾個錢。
楊鑫已經長大了,她知道,養育她的責任應該她父母承擔而非楊文修,她不該向年邁又多病的爺爺要錢。可她無法理解為何父母這樣吝嗇。過年不回家,說買不起車票。別人的父母,出去打工,多少會對孩子有金錢的補償,儘量給孩子多拿點錢,她的父母也不曾給,把這負擔全推給楊文修。春狗夫妻對她唯一付出的東西,就是每年幾百塊的學費和一句毫無價值的叮囑:「好好學習。」
楊文修說:「下週,給你爸媽打個電話,要一下下學期的學費。我最近沒空去鎮上了。你跟他們說,讓他們多寄一點吧,每次總是說多少寄多少,生怕多寄了一分。你這花費又不光是學費,還要買文具、買生活用品。你問他們多要一點。我今年手頭也緊,天天吃藥你也看到。」
楊鑫說:「我知道了。」
楊文修打量著她:「怎麼瘦了這麼多了?」
「多吃一點。」
他說:「學校裡需要什麼,就跟爺爺說,爺爺沒錢,跟你爸媽要。不要餓肚子。看你瘦的,咋瘦成這樣了。十一二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的身體餓壞了。」
楊鑫小聲說:「我沒餓肚子,我在長個子呢。」
楊鑫下廚房去煮了晚飯,給爺爺端到床前:「麵條吃嗎?你生病了沒法吃炒菜,就下的麵條,沒放辣椒。你左手在吊水,我給你端著,你用另一隻手吃吧。」
楊文修看了看鹽水瓶:「差不多輸完了,你幫我取下來吧。」
楊鑫放下碗,幫他把鹽水瓶給取了下來:「這針怎麼辦?要不我去找醫生來取。」
「不用。」
楊文修說:「你幫我拔了就是了。」
鹽水瓶放低了,血管裡的血立刻順著針頭回流進了膠管。楊鑫看那血,頓時有點害怕,不敢拔。楊文修按著手訓斥她:「快點拔呀!」
「在流血呢。」
「快點拔,拔了就好了。」
楊鑫只好硬著頭皮,拔了針頭。血果然流了很多,她手忙腳亂地去找棉花止血。
「這麼笨。」
楊文修說:「拔個針頭,有什麼好害怕的。」
楊鑫把碗給他放在床頭,楊文修不要人伺候。
她把自己的碗也端來,坐下,開啟電視,遙控器給楊文修:「爺爺,你想看啥頻道?」
「隨便你,想看啥看吧。兩周才看一次電視。」
楊鑫把遙控器調到戲曲頻道,楊文修喜歡聽戲。
她一邊吃麵條,一邊陪著爺爺看電視。
挺無聊的。她有心事,只覺得電視音很嘈雜。
「不想看就關了吧。」
楊文修說:「太吵了。」
楊鑫又關了電視。
楊文修說:「我前幾天,犯了心臟病。幸好是白天,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