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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中國有句古話,父母在,不遠遊。不管有什麼苦衷,在疾病面前都蒼白無力。

這樣的認知讓鐘有初不由得難過起來:“慢慢休養,總會好的——現在醫學昌明。”

“家父和史蒂夫·喬布斯得了同樣的病。”

鐘有初腦中一轟,瞠目結舌。

她雖然沒有身染沉痾的長輩,卻也經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也正是因為這樣,她無法輕鬆地對雷再暉說出安慰的話。

面對可知卻無法衡量長短的未來,對病人和家屬都是痛苦。

與他共度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向死神討價還價,費盡心思,最終還是要一次償還。

“我……”

“你什麼也不用說。”雷再暉望向窗外,天氣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我已經聽夠了安慰。陪我坐一會兒。”

鐘有初沉默枯坐,臉上過敏的那塊面板似乎抽搐了一下。

“你聽到了很多安慰的話嗎?”她低沉開腔,“我媽……她是跳樓自殺。可沒有人來安慰過我。所以我也不會安慰人。我媽剛死的時候,我走在街上,看見那些和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就會想,她們的媽媽都在家裡為她們做飯洗衫,聽她講心事。而我呢?和她們永遠也不會一樣了。即使到了現在,我走在街上,看見那些和我一樣的大齡剩女,還是會想,她們的媽媽都在家裡為她們做飯洗衫,迫她們相親結婚。而我呢?和她們依然是不一樣的。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我走在街上,每個人都在提醒我,我是不一樣的,永遠都不一樣。”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已經在抖。

桌上的茶已經冷了。雷再暉的手覆上了她的手,一對異色的眼睛深深地望著她。

“有初。不一樣也沒什麼關係。”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樣寬容。

“好。不一樣也沒什麼關係。”

雷暖容不愛在醫院醒來,更別提今天這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的天氣。

現代醫院已經沒有來蘇水的味道,可是壓抑氣氛有增無減。過去雷暖容上班總要經過腫瘤醫院,看到的都是別人的痛苦。現在這痛苦一下子劈中了一帆風順的自己,實在難以承受。

哪怕住著單人病房,和外界的呼痛哀號完全隔離,也不能承受!

“容容,在你爸面前多笑笑。”艾玉棠替她整理衣服,小聲的哀求女兒,“就像你對再暉那樣,多笑笑。”

“我笑不出來。”雷暖容板著臉,快速地回答,“媽,你笑得出來嗎?你不是也一天到晚哭喪著臉。別要求我。哥呢?哥怎麼還沒回來?”

“難道你忘了,他是去幫你買東西。”

“那也不需要這麼久!”

艾玉棠嘆了口氣:“可能路上有別的事情耽擱了吧。天氣不好。”

“天氣好不好和他回不回來有什麼關係?天上又沒有下刀子。”

“容容,你要講講道理……”

正說著,屈思危帶來的工程師小利敲門進來,輕輕將早餐放下。艾玉棠連忙招呼女兒吃飯。

“媽,你看她什麼態度!板著臉——以前那裡輪得到她這種小角色來做!” 雷暖容恨恨地看著利永貞退出房去,“巴不得她也生癌!”

艾玉棠輕斥:“雷暖容!別吵醒你爸。”

“我不吃。哥肯定是去給我買炒栗子了。我去電梯口等他。”

女兒雷暖容的冷漠,任性,刁鑽,荒誕,艾玉棠已經習以為常。

從雷再暉被迫離家那一日起,作為雷家掌珠的雷暖容就知道,並不需付出什麼代價,便能讓一切按照自己意願運作。現在她已經是脫韁野馬,不顧一切,恣意踐踏所有,只為擴張疆土,佔領目的地。

子欲養而親不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