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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部分

一個史學家有多偉大?

後世西方學者甚至將他與愛因斯坦、羅素等人並列,把《歷史研究》此書譽為“二十世紀精神史上最重要事件之一”。

《歷史研究》主要講的就是文明,以及文明的產生、發展、衰落、解體和滅亡。書中的許多觀點,對於後世的高中生、大學生來說屬於常識,但放在20世紀卻具有開創性意義。

總的來說,以前史學家研究的歷史,都屬於微觀歷史,單獨研究某個時期、某個朝代、某個國家。而湯因比卻開創了宏觀歷史研究,把整個人類歷史看做整體,從哲學角度揭示它的本來面目。

事實上,周赫煊之前抄的那本《槍炮、細菌與鋼鐵》,嚴格來講也屬於宏觀歷史學著作,只不過研究方向偏於人類學和社會學。

此時兩人坐在講臺上,清華校長羅家倫坐在第一排,親自擔任他們的對話記錄員。而學生們也一個個拿起紙筆,聚精會神的聆聽兩位大師的對話。

周赫煊笑著說:“湯因比先生,我剛才講課的內容,叫做《人類文明史》,受到了你關於《歷史形態》一系列論文的啟發。”

“非常榮幸,”湯因比說,“事實上,我在六年前就開始思考文明問題。不過由於太多事情耽擱,直到去年才動筆,周先生的某些觀點比我要成熟。”

周赫煊直言不諱地說:“湯因比先生,你在論文當中所闡述的文明形態,或者說歷史形態,我並不完全贊同。”

“噢,為什麼?”湯因比好奇地問。

周赫煊道:“你闡述文明形態史觀時所用的論據,主要來自於西方歷史,特別是希臘歷史。我承認你的論述很精彩,但你把古希臘、古羅馬和西方世界的特殊經歷、以及發展道路,當做所有文明的普遍發展規律。再透過這種發展規律,來研究解釋其他文明,我覺得有些說不通,你忽視了每個文明的特性。”

“不不不,”湯因比堅決不承認自己的錯誤,他說,“我們研究歷史文明時,應該丟擲個性,去探究文明的共性。”

“文明當然有共性,但你把西方文明的某些特性當成了所有文明的共性,”周赫煊笑道,“恕我直言,你的立場其實是西方中心論,西方文明代表了文明的發展歷史,這是非常偏頗的做法。”

湯因比沒有生氣,說道:“請舉例。”

周赫煊說:“比如你的統一宗教理論,我不認為中國有什麼統一宗教。”

“佛教不是嗎?”湯因比反問道。

“當然不是,”周赫煊笑著對臺下的學生說,“你們有哪些信奉佛教的?”

清華如今還屬於教會學校,由美國庚款扶持創辦,羅家倫正在努力把清華轉變為國立大學。

既然是美國扶持的教會大學,那麼英語就屬於必須掌握的語言,在場所有學生都能聽懂他們在聊什麼。聽周赫煊用英語一問,信奉佛教的學生立即舉手,結果只有稀稀拉拉七八個。

周赫煊說:“看到了吧。”

湯因比道:“科學的發展,必然導致很多人放棄宗教信仰,但在古代中國,佛教確實屬於統一宗教。”

“不然,”周赫煊分析說,“在我看來,如果中國真有統一宗教,那也只能是儒教。儒家發展到後來,已經具有一定的宗教化特徵,不過始終似是而非,並未傳統意義上的宗教。”

湯因比說:“不管如何,中國社會仍保留著很多佛教思想,比如善各有報、轉世輪迴,這正是儒教做為統一宗教的證明。中國和歐洲不同的是,中國的統一宗教沒有教會,但從影響力來講,佛教符合所有統一宗教的特徵。”

“中國人永遠不是篤誠信徒,”周赫煊笑道,“湯因比先生,你可以去找一位虔誠的佛教徒,把他帶到道教的廟宇中,你看他會不會對道教神靈燒香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