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此刻那雙眼眸之內,沒有昨夜見到的陸離光芒,讓整個人都黯然許多。她整日都帶著那個珍珠面罩,無人看清她的真實面目,但不知為何,單單看她的青絲,身影,眉目,他斷定她並非面容醜陋之人——當然,哪怕是,也跟他無關。
死人。
雲歌陡然心中一沉,晦暗一刻間湧入那雙眸子,胸口愈發沉悶。據說紅葉大巫醫曾經讓彌留之人重新活過來,但她從未親眼看到,她毫無感應的能力,微不足道,當然不曾安撫過任何亡靈。
他給自己提了一個難題,她束手無策,苦於應付。
“皇上要我跟亡靈說話?”她淡淡問了句,不讓精明的君王看出她此刻的一籌莫展,她不願說謊,卻又很難跟眼前的男人坦誠自己的境遇,生怕一千多個族人跟她一道因為欺君之罪而掉腦袋。
她時時刻刻不敢忘記,自己來到這兒的初衷。
“你做得到嗎?”眉頭輕挑,側過俊臉望著她,他的嗓音愈發低沉。
秦昊堯也覺得古怪,雖然他從不信這些荒唐的傳聞,但在試探她的時候,突然也有些期待。
她緩緩搖頭,說的平靜,視線卻不曾移開他的身影:“在大食族,已死之人的魂魄會在三日之內散去,若是想悼念的話,也該在三日之內,過了這個期限,哪怕是大巫醫,也毫無法子。”
一陣死寂的沉默,夾在他們兩人之間,他面無表情,似乎沉入自己的世界,燭光打在他俊美無雙的面容上,卻無法柔化他身上的寒意深重。
不知是否她再度激怒了他,雲歌遲疑著,繼續說下去,宛若勸誡他別再執著沉迷。“他們……有自己要去的地方,有自己要走的路,若是遲遲不放,會讓他們更辛苦。”
秦昊堯聞言,不禁輕笑出聲,心中卻一片苦澀,時光總是流逝,無論誰走誰留,誰生誰死,歲月從不等人。他回想總覺得她離開才是昨日的事,算算日子,居然三年之久了——或許當真是他太頑固,太偏執,他從未去過皇陵,看看如今她安睡的地方,如此壓抑的苦痛,卻被他葬送在無人可見的角落。
雲歌覺得他的笑,沒有任何戲謔,冷漠,諷刺,刻薄,相反,她又見到了昨夜轉身時候看到的那種神情。不知為何心頭緊縮著,她不再滿身敵意,嗓音之中透出些許無奈和同情:“大食族有種說法,若是被迫留在世上的魂魄,是永世孤苦無依,不得安寧的,既然人都不在了,苦苦挽留又有何益?”
“人走了,就不該在意有關她的任何事,你說的沒錯,看的也比朕超脫。”
她的話,宛若清風,並不尖銳,宛若潺潺溪流,匯入他乾渴的心,終究還是點醒了他。
穆瑾寧離開他,不是三天,不是三個月,而是三年多了。
經過這麼久,什麼都不會留下來了。
黑眸之中喜怒難辨,他緊緊凝視著眼前的女人,求而不得才是他真正的陰霾。
一道低沉的嗓音,從秦昊堯的喉嚨溢位,他拍案而起,卻不見任何憤怒,他如今的舉動,都是多餘的。
他相信她會過得好,她便會過得好。
聽皇上這麼說,她才暗暗舒了口氣,眼底的鬆懈,卻也不曾逃過秦昊堯的雙目,他揚唇一笑,點頭示意她坐下。
“皇上問的人,是你很在意的吧。”她試探著詢問,或許彼此都不是信任的關係,不過想到那一座宮殿,自然應該是後宮女子的住所,應該是她的心中所愛吧。她不被天神眷顧,或許只能以敏銳的心去感覺萬事萬物。秦昊堯不曾回應她,似乎覺得疲憊,徑自解開外袍,褪去一身尊貴顏色,依靠在軟榻上,旁若無人地開啟一本冊子,還未看進去一個字,她的聲音依舊飄在空中,讓他很難不分心。“忘記才是最好的懷念。”
“坐。”
秦昊堯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