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真應該到他身邊去。”埃拉又說了一遍。
“是的。”代言人說道,“你應該去。”
埃拉忽然覺得自己心裡發生了一種奇怪的變化。代言人同意她的話,認為她那晚上沒去米羅身邊是個錯誤。她知道他說得對,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就在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創傷被撫平了,好像簡簡單單一句話便洗清了她的痛苦。這是她第一次認識到語言的力量。與懺悔、贖罪和得到救贖不同,代言人所做的和神父不一樣。他只讓她說出自己的經歷,再讓她認識到現在的自己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過去她犯了一個錯誤,這個錯誤改變了她,現在她已經幡然悔悟,再也不會重犯同樣的錯誤。她已經變了,不再像過去那麼害怕,成了一個更富於同情心的人。
如果我不再是過去那個被哥哥的痛哭嚇得心驚膽戰、不敢過去安慰他的小女孩,我又是什麼人?流過圍欄下的格柵的河水沒有回答她。也許今天她還不能解開這個謎團:她是誰?現在,只需要知道她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人,這就足夠了。
代言人仍舊躺在草地上,看著西天的烏雲。“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了。”埃拉說,“告訴你那些鎖死的文件裡有什麼:德斯科拉達的資料。我只知道這麼多。”
“不。”
“是真的,我發誓。”
“你是說你事事完全聽你母親吩咐囉?她要你別做任何理論推演,你就乖乖關上腦子,照她說的做?”
埃拉咯咯咯笑了。“她以為我聽了她的。”
“可你沒有。”
“我是個科學家,就算她不是,可我是。”
“她以前也是。”代言人說,“十三歲就透過了執業資格考試。”
“我知道。”埃拉說。
“皮波死前,她一直與外星人類學家共享資料。”
“這我也知道。她恨的只是利波。”
“那麼,告訴我,埃拉。你在理論推演中有什麼發現?”
“我沒得出任何結論。但我發現了一些問題。這就是個不錯的開頭,對嗎?除我之外,根本沒人問問題。這難道不奇怪嗎?米羅說,異鄉人類學家們總是纏著他和歐安達,索要更多的資訊、更多的資料,但法律限制了他們的手腳,他們無法瞭解更多情況。可我們呢,沒有一個異鄉外星生物學家向我們索取任何資訊。他們只管埋頭研究自己所處行星的生物圈,不問母親任何問題。提出問題的只有我一個,可別人不理會我。”
“我理你。”代言人說,“我想知道你手裡都有些什麼問題。”
“好吧,比如說,我們圍欄裡圈進來了一群卡布拉,它們跳不出圍欄,連碰都不能碰這一圈圍欄。這一群裡每一頭我都檢查過,給它們戴上了標誌。你知道嗎?裡頭沒有一隻雄獸,全是雌性。”
“運氣不好唄。”代言人說道,“我還以為裡面至少會有一頭公的呢。”
“問題不在這兒。”埃拉說,“我不知道卡布拉里究竟有沒有雄獸。過去五年時間,每一頭成年卡布拉至少生產了一次。可這些傢伙沒有一頭交配過。”
“也許它們用克隆的方式繁殖。”代言人說。
“幼畜的基因與母獸的不一樣。在不被母親發現的前提下,我在實驗室裡只能做這麼多地下工作。它們中間是存在基因傳遞的。”
“會不會是雌雄同體?”
“不。那些卡布拉全都是純粹的雌性,完全沒有雄性生殖器官。這算不算一個重大問題?卡布拉不知怎麼,竟然能在沒有性行為的情況下傳承其基因。”
“這在神學上的意義可是非同小可啊。”
“別開玩笑了。”
“哪方面的玩笑?科學還是神學?”
“隨便哪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