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甩開他私自開車外出,第一個晚上,他不知道我確切的方位。
當我斜躺在林信家的客廳裡,醉眼迷濛中,看見他黑如鍋底的瞼,還扯著他的褲腳問,「安燃,你看到我的老爺車沒?漂亮吧?」
明知道我已經醉了,他還認真地說教。
對我說,「君悅,炫耀是輕浮之舉。只有淺薄的人,才會四處炫耀。」
今天,輪到他輕浮,輪到他淺薄。
祭奠後,他命令我寸步不離地跟隨,在眾人默而不宣的感嘆和畏懼中,不動聲色地炫耀。
古色古香的關聖廟前殿,擺著價值昂貴的各式果點糕點,一瓶瓶珍藏版白酒紅酒置於桌上,任人取用。
中西不倫不類結合,一如黑道中人對道外天下的不屑。
安燃時時停下,和熟人寒暄。
真不巧,他的熟人,往往也是我的熟人。
為何家奮戰到底的熟人已經死絕,可以站在這裡的,不是曾經隔岸觀火,就是曾經臨陣倒戈。
難得信他們奉承安燃之餘,還能對我和顏悅色打招呼。
「呵,君悅世侄你越長越倜儻了。」
「真是長的好,怪不得當年何老大寶貝一樣收著。」
「一段日子不見,君悅簡直脫胎換骨,現在這樣玉樹臨風,比明星還明星。我看入娛樂圈一定有前途。」
「君悅長得像媽,看看你,不由人不想起何二夫人,想當年……」
想當年,你們這些看我何家人面色的老臣子,未必有膽量隨隨便便拍我的肩膀,評我的相貌,把娛樂圈和我扯到一塊調侃。
更不巧的是,熟人之中,還有林信。
林信來和安燃說幫裡事,目光一直往我這裡飄。
安燃把我扯出來一步,笑說,「君悅,見到老朋友,怎麼不打個招呼?」
主人發話,展覽品就要被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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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林信,好久不見。」
林信居然比我還尷尬,半天,才說,「君悅,好久不見。」
沉悶的對白,他說的時候,竟有一絲黯然。
如果不是剛才遠遠看他走過來,一臉意氣風發,我差點會為這絲黯然感動。
招呼已經打過,臺詞全部讀完。安燃卻還不滿足。
他問林信,「君悅是不是變了?」
林信不自在地點頭,「是啊。」
安燃問,「哪裡變了?」
我橫豎是展覽品,就站在原地,任林信研究一番,好認真回答安霸主的問題。
他不抓緊時間獻媚,研究片刻後,居然搖頭,「說不出來。」
安燃微微一笑。
他對著林信笑,我卻莫名其妙一陣心寒。
安燃問,「是不是變漂亮了?」
林信看著我,不說話。
他知道我討厭人家說我漂亮,除了安燃,誰都不許在我身上用漂亮這個詞。
上次他說了「君悅你真漂亮」六個字,我當晚用硬幣劃花他的新跑車,打破前擋風玻璃,然後親自上門,與他坦誠相見,「我們是好朋友,這次只用跑車抵帳。記住下不為例。」
難為他,還記得我這個小小脾氣。
但安燃此行最大目的是炫耀戰果,怎會接受只贏個九成。
「是不是變漂亮了?」安燃淡淡的,再問一次,
黑道老大就是黑道老大,這麼一個不登大雅之宣的無聊問題,也可以問出平靜之下危機四伏的氣勢。
混黑道的人,都有一雙好鼻子,嗅得出危險和血腥。
血腥味那麼重,林信和我一樣有家族傳承,自己又身在其中,怎可能嗅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