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質不豐富,但也幸福。
只是偶爾,他會聽到母親躲避一旁的咳嗽聲。他很擔心,哭鬧讓母親去醫院。
母親笑著點頭。但他躲在屋外,卻聽到父母的對話。
‘檢查一次要一千多呢,太貴了,隔壁嬸子的土方就行,不用這麼浪費錢。’
母親說:‘之前的工錢還欠著沒給你結,娃下個月的書費,家裡的柴米油鹽,媽吃藥的錢,恨不得掰兩半用。哪能敗家?’
他焦急想哭,拼命希望父親能勸。
可父親卻嘆氣:‘也是。’然後就此翻過,好像從沒發生過。
他試過抗議,但人小言輕,無人在意。連隔壁嬸子都搖頭說他“太小不懂事”。
直到母親昏倒在廠裡,被工友送去醫院。檢查的結果,要手術。
沒錢吃藥治病,母親日漸衰弱。別的病人有家屬陪護,他的母親卻孤零零一人,等他放學後急匆匆跑來探望。即便他帶來的晚飯只是饅頭鹹菜,在其他人飯菜飄香中令他愧疚自卑,但母親毫不在意,只笑著囑咐他要好好學習,給父親分憂。
可父親……父親一次都沒有來過!
直到母親死亡。
因為沒錢,他們甚至無法帶走母親安葬。
他在停屍間嚎啕大哭,幾乎哭暈過去。母親在他懷裡逐漸冰冷,蒼白,毫無生氣。那感受,他一輩子都不能忘。
父親匆匆遲來,他眼眶通紅,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同齡孩子在父母身邊撒嬌,因為遊戲電視或一個玩具而鬧脾氣的時候,他卻已經太早承擔了死亡,見識了生活的苦痛。
好心的同學聽說他喪母,於是大加宣傳,讓大家多關心他。
卻不知那自以為好心的關懷,對他而言是二次傷害。還未癒合的傷口,被血淋淋扒開給所有人看。
也有好奇的學生湊過來問:‘你媽真的死了嗎?’
‘死是什麼樣的?真酷。’、‘真羨慕你,沒人嘮叨不讓你看電視,我媽要是也死了就好了。’、‘那你不就是沒媽的野孩子了嗎?’種種問題,層次不窮。
他是供人參觀,滿足他人好奇心或同情需要的猴子。
得到答案的人心滿意足,不會在意他有多痛。
更有頑皮的拿他取樂,編成順口溜在學校傳唱。他人母親的死亡,只是有趣的見聞。
他忍無可忍,和取笑母親的小混混們打架。
父親被找來。
他鼻青臉腫,滿腹委屈。但父親略過他徑直走向老師,點頭哈腰的道歉,求老師不要開除他,孩子還要上學,得有未來。
父親說盡了好話,卑微又懦弱。
刺痛他的眼,血液漸冷。
於是他知道,他是沒有人愛的野孩子了。
不會有人給他撐腰。
“你看,他就是這樣的父親,丈夫,兒子。”
虛影垂頭,笑得諷刺:“他本應該愛護的人,一個都沒留住!一個都沒有!怎麼敢說他是好父親?”
祈行夜沉默。
半晌,他輕嘆:“所以,你現在想殺了他,是因為他不是好父親?”
虛影卻遲疑了。
“……不。”
“是因為,他‘活著’,就有更多人死。”
祈行夜驚訝注視中,虛影苦笑:“我供職於科技公司。偶爾,也會在瀏覽網站時,看到些怪東西。”
“我知道,我父親和我,都不是‘人’了。我們是吃人的怪物,和那些外國影片裡一樣,會殺更多人。”
客人並非在“怪物幻覺”之後,才開始蒐集汙染相關訊息。
他發給祈行夜的上百條訊息裡,很多都是之前就被他關注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