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讓我的心臟枯萎落灰……這麼長時間了,女孩也開始漸漸長大,似乎沒什麼能再提起她的興致。於是我懷著一絲乏味轉過這個拐角。
最終我發現,不管停歇或行走,答案永遠在遠方等候。
無處可逃。
一拐過來,我的全部注意力被遠處的那個小角落所奪去。
那個角落是整個通道唯一有光明的地方。一個小男孩在伏案寫著什麼,這個年紀,我猜應該是作業。他將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桌面的擺設也整整齊齊,泛黃的燈光將他一本又一本五彩斑斕的練習冊照亮,白紙黑字映入我的眼簾。剎那間,我體會到了一種更深邃的情感在縈繞,可我卻說不出它到底是什麼。
我從他的身上看到了紫色的影子:男孩的心裡一定住著某隻惡劣的魔鬼,但還從未展現於世。但他的出現有何意義?有何價值?思維如一條兇猛盤繞的巨蟒扭曲在我的腦,它用力扯碎了一切時間與空間,只剩下那個男孩,和他如星星一般璀璨的雙目,他看向我,擠出一絲微笑——非常禮貌且刻意,還矜持,但這其中隱約顯現出一絲可貴的真誠,令人著迷。
所以我去回應他的熱情,在這份可貴的時光編寫我們的故事,去揮舞著利器與他一同斬擊惡魔,去手拉著手飛往天際,去遵守我的誓言…然後回想這一切,我們了無遺憾。
我曾詢問他的名字,他回答說,他叫自由。霎時間,我感覺淚水好像就要衝出眼眶——我是多麼希望從這座巨大的,不容妥協的,人生的迷宮裡找到屬於我的自由,但多少年過來,也只剩下一個可憐的念想在我心裡遊蕩,化作孱弱將死的灰色幽靈。
但他卻提醒了我,或許這迷宮本身就是世界的全貌?你費盡心思想要做到的事——\"獲得永遠的生命\",或許你早就在不經意間已經做到。只不過,你不甘於在真實但卻狹小的世界裡度過自己的人生,所以才立下了虛妄的目標,違背不該違背的誓言,然後用幾十年,幾百年去朝著它盲目衝刺。
我想,應該就是這樣了。
感謝他。
我們攜手走到了迷宮的最深處,吃人的米諾陶諾斯並未在這裡出現,只有一具已經風乾的牛頭人身的屍體躺在這兒,已死去多時了。
而它的身旁,則靜靜站著那紫色的光團,彷彿一百年、一千年來都是如此。
“宇宙…本是空無一物,”
“然後萬物在虛無中憑空誕生,宛若奇蹟。”
“渺小的生命便在有限的時日裡尋求意義與價值,甚至還妄圖窺探答案。但他們終將失敗,最後歸於永恆的沉寂…我是見證一切之人,現在你明白我是誰了嗎?”
它是誰?哦,其實壓根就不重要。
“我是癌症,我即死亡。”
…早就知道了。
話音未落,世界發出一陣輕微的響動。
回頭看,成片成片的雪白色紙張從拐角處湧入,胡亂堆積在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響;遠處閃著微微光亮的小顯示屏已經被各種警報所填滿,紅色將每一寸可用的發光的螢幕全部佔據,自由有些害怕,不過我卻拍拍他的肩膀,發出爽朗的大笑。
旁邊有什麼東西經過,我想應該是一些人。他們拖著沉重的身軀,孤獨地走在赴死的道路上,我耳邊只剩下冰冷的寂靜。他們沒有同我們說話——似乎是看不見我們,又好像不是。他們全部被黑暗籠罩著,不過我們卻灑在光輝下。
我試圖與他們取得聯絡——可他們走得異常的慢,如同太陽暴曬下拼命蠕動的蚯蚓,於是也無所謂聯絡不聯絡了。另一邊,如鳥啼般悅耳的警鈴打斷了我的思緒,緊接著漫天飛舞的紙張書本緩緩向我們接近。身後的地面終於不堪這重負,它在緩緩地,但卻不可阻擋地,一絲一絲向下塌陷,落入無底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