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承認當自己走在喀喇崑崙山脈間——這裡被他稱為“地球上最荒涼的地方”——除了進行科學研究,更像是一場心靈的孤旅。“旅程中充滿艱苦和沮喪,”夏勒寫道,“但是這些山讓我上了癮,讓我更想探索喀喇崑崙。”
第30節:造橋(4)
二十年前夏勒在此地徒步時,記錄了羱羊和馬可波羅羊的蹤跡。經過多日的勘探,他對羱羊在惡劣環境中的適應能力更加驚歎。
高山羱羊是一種肌肉結實的大型山羊,巨大的彎角讓它們很容易辨認——對巴爾蒂人而言,它們的彎角同美味的肉一樣珍貴。夏勒發現,羱羊是喀喇崑崙山脈活動區域最高的動物,穩健的腳步讓它們能走上海拔超過五千米的狹窄巖路,這遠比捕食它們的狼或雪豹爬得高。只要有植被的地方就有它們的蹤跡,它們每天需要覓食十到十二個小時,尋找草葉嫩枝來填飽肚子。
前方出現了一片硬冰,這說明他們已經接近比亞福冰川的冰舌末端。塔瓦哈停下腳步,從摩頓森上回送他的酒紅色抓絨衣口袋裡取出了一個圓形的東西,那是個“托馬爾”(勇氣徽章)。巴爾蒂人認為村裡嬰兒夭折是因為山裡的惡靈作祟,因此每個嬰兒一出生就在脖子上掛上“托馬爾”避邪。遇到危險時,比如此刻需要在流動的冰河上行進,他們就會把“托馬爾”戴上。塔瓦哈把用紫紅色羊毛精心織成的大徽章綁在衣服拉鍊上,別的人也把各自的“托馬爾”繫好,一行人這才踏上冰川。
走在為打獵覓食才踏上冰川的人們中間,而不是為了衝頂,摩頓森對這片荒野有了全新的看法。難怪喜馬拉雅最偉大的山峰都是到20世紀中葉才有人登頂——住在附近的居民從來沒想過攻頂創紀錄的事兒,住在世界屋脊上,光是努力維持溫飽就把他們的精力消耗殆盡了。就這點來看,巴爾蒂人和被他們獵捕的羱羊其實沒什麼兩樣。
他們繼續往西,在不穩定的冰層和湛藍的冰川湖之間擇路前行。冷熱交替的季節性風化效應,不斷將石塊撬散松落,他們可以聽到岩石掉落深潭激起水花的回聲。北邊靠近低空雲層的地方,是著名的食人魔峰,這座海拔七千二百多米的山峰只有一次被征服的紀錄,是在1977年由英國登山家克利斯?鮑寧頓和道格?史卡特創下的。但食人魔峰在他們下山途中就施以報復,史卡特最後被迫用兩條斷腿一路爬回大本營。
比亞福冰川爬升到海拔五千米,在雪湖位置匯入希斯帕冰川,然後一起向下流入亨札河谷。全長一百二十公里的希斯帕冰川,是地球兩極之外綿延最長的冰川系統,這條自然公路曾是亨札河谷的土匪掠奪布勞渡河谷的通道,但如今除了偶爾讓塔瓦哈興奮的雪豹足跡,以及兩隻在高空好奇地盤旋著的禿鷹,整座高山大道上只有狩獵隊伍在孤獨行進。
摩頓森只穿著球鞋,又在冰上走了好幾個小時,腳已經凍僵了。泰希拉的父親侯賽因從揹包中取出莖葉,折出好幾疊乾草,墊在摩頓森的耐克球鞋裡。摩頓森一直納悶,沒有帳篷和睡袋,這些人該怎麼度過山上的寒夜呢?要知道,遠在西方人帶來先進的登山裝備前,巴爾蒂人已經在比亞福冰川上狩獵了好幾百年。
每天晚上,一行人在兩側冰石成排的洞穴裡過夜,巴爾蒂人對這些洞穴的位置瞭如指掌,就像沙漠中的貝都因人對水源地一樣清楚。每個洞裡都堆放著乾燥的灌木,以及引火用的鼠尾草和杜松。從笨重的岩石堆下頭,他們把先前存放的豆子和米拿出來,再加上在熱石頭上烤的骷髏狀麵包“庫爾拔”,繼續打獵所需的食物也就夠了。
四天後,他們終於發現了羱羊的蹤跡——散亂在平坦岩石上的一副羱羊骸骨,早被胡鷲和雪豹舔得雪白乾淨。接著塔瓦哈看見,骨頭上方高處的巖架上有十六隻羱羊正在覓食,他連忙喊著:“斯金!斯金!”斯金即巴爾蒂語的“羱羊”。羱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