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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寫盡了天下的輕之物象──飛毯、飛馬、燈火中飛出的神;

義大利著名詩人烏傑尼奧·蒙塔萊在他《短遺囑》中寫道:蝸牛爬過留下的晶瑩的痕跡/玻璃破碎變成的閃光的碎屑;

義大利浪漫主義詩人的筆下則有一長串輕的意象:飛鳥、在窗前歌唱的婦女、透明的空氣。而其中,“總能傳遞一種輕盈、懸浮、靜謐而誘人的感覺的”月亮出現尤其頻繁;……

同樣,我們在卡爾維諾本人的小說中也看到了這樣的文字:“……兩個人靜悄悄的,一動不動,注視著菸斗冒出的煙慢慢上升。那小片雲,有時被一陣風吹散,有時一直懸浮在空中。答案就在那片雲中。馬可看著風吹雲散,就想到那籠罩著高山大海的霧氣,一旦消散,空氣變得乾爽,遙遠的城市就會顯現。”

“輕”是卡爾維諾開啟世界之門與開啟文學之門的鑰匙。他十分自信地以為,這個詞是他在經歷了漫長的人生與漫長的創作生涯之後而悟出的真諦。他對我們說,他找到了關於這個世界、關於文學的解。

我們也可以拿著這把鑰匙開啟卡爾維諾的文學世界──

卡爾維諾將幾乎全部文字都交給了幻想,而幻想是什麼?幻想就是一種輕。

一個人坐在大樹下或躺在草地上或坐在大海邊幻想,此時,他的身體會失重,變得輕如薄紙,或者乾脆,就完全失去重量。他會覺得,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是輕的,包括大山與河流。一切都可能飄動起來。這就是人們為什麼常做這樣一個比喻:張開幻想的翅膀。

幻想而產生的飛翔感,是令人心醉神迷的。

在卡爾維諾看來,文學的本質就是一種幻想,因此,也就是一種輕。他很少面對現實,進行依樣畫葫蘆式的描摹。他的目光是朝向天空,朝向虛無的,他的世界是在大膽地編織、大膽地演繹中形成的。當批評家們稱《通向蜘蛛巢的小路》為寫實主義作品時,我想,大概是從作品的精神而言不是從作品的情境與故事而言的。在幻想中,子爵被分成了兩半而依然活在人世,成群湧動的螞蟻在阿根廷橫行肆虐,一座座不可思議的城市不可思議地出現在了雲端裡。

幻想的背後是經驗,是知識。但一旦進入幻想狀態,我們似乎並不能直接地具體地感受到經驗與知識。它們是在那裡自然而然地發生作用的,我們彷彿覺得自己有憑空創造的能力。先是一點,隨即,不知於何時,這一點擴大了。幻想似乎有一種自在的繁殖能力。繁殖頻率短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其數,一個個嶄新的世界,一忽,就在一片煙雲中出現了。

在整個幻想的過程中,我們始終領略著醉後、夢中和大病一場之後來到春光中的輕揚、飄逸之感。

在卡爾維諾的意識中,文學的世界產生於雲彩、月光與薄霧之中。只有這樣一個世界,才能圓滿地表達我們對現實的認識。

卡爾維諾並不否認對現實的觀察。但他用輕之說,闡釋了他的觀察方式。處於我們正前方的現實,是龐然大物,是重。它對於一般人,構成了強大的吸引力,以至於使他們無法轉移視線再看到其它什麼。人們以為重的東西才是有意義的,併為重而思索,而苦惱,而悲傷,而憂心忡忡。中國當下的那些以國家、以民族大業為重而將目光聚焦於普通人都會關注的重大事物、重大事件、重大問題上的作家,就是在重與輕的分界線上而與卡爾維諾這樣的作家分道揚鑣、各奔東西的。

卡爾維諾在分析傳說中的柏爾修斯時說,他的力量就正在於“始終拒絕正面觀察”。

我們都有這樣的經驗:正前方矗立的事物,都具有方正、笨重、體積巨大、難以推動等特性。大,但並不一定就有內容,並可能相反,它們是空洞的,並且是僵直的,甚至是正在死亡或已經死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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