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室外風聲陣陣,冷風攜著月光無處不入。
燭火開始晃動,牆上映著相擁的光影,也明滅顫抖起來。
良久後,檀迦額間的紅色豎紋愈發明顯,就在他周身的氣息,紊亂到極致的剎那,墨眸猛地睜開,灰滅的眸光隨著搖曳的燭火,開始劇烈顫動……
他摸到了一瞬間的起伏。
那本是虛弱到沒有起伏的脈搏,跳動了下。
他護著她的後頸,身體慌亂退開,半晌,指腹再次覆上了她的腕間,不知是不是他心中太過驚悸,亦或是自己指尖抖動產生的錯覺,她是真的,又有了脈搏。
沒有離開!
她還沒有離開……
檀迦愣了片刻,腦中空茫,像是突然被人拉著,從地獄中拽出來,整個人踩到了實處。
他的頭緩緩垂了下來,然後埋在了她的肩頸中,那般小心翼翼,那麼眷念,難以抑制地,將自己的悲傷,隨之埋入,很深很深……
眼裡積蓄的浮光很重,重到就那麼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
那是怎樣的痛?
這般輕易化去了一個人為愛而築的盔甲,甚至卸下了他所有的高貴,佛性,讓他在面對死亡與失去時,也只能學著同紅塵眾生一樣,怯弱地抱著自己的愛人,無助落淚。
那是怎樣的痛……
參禪不明白。
可當他看見檀迦將人死死抱回懷裡,看見他低咽落淚的那一霎,才恍然間覺得,那或許是一種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絕望折磨。
那瞬間在鬼門關,被拉回來的,何止一人。
物是人非,何其可悲又何其可嘆。
……
當天邊的第一縷光,劃破長夜時,禪院裡迎來了許多人。
輕嫋紅著眼,帶著大批的御醫,同樓蘭趕來,瞧見守在門口的參禪時,也顧不得儀態,焦急上前詢問:“姐姐呢,姐姐怎麼樣了?”
參禪沒有說話,神色黯淡地搖了搖頭。
輕嫋作勢就要去推門。
參禪卻稍快一步,伸手擋在門前,道:“佛子在裡面……”
“佛子能救回姐姐嗎?”
參禪沒有說話。
輕嫋見他這樣,怔了片刻。
佛子都救不了。
她心中更顯焦急,到底還是顧忌著檀迦的身份,只說:“你去回稟佛子一聲,讓這些御醫進去,看看姐姐的情況。”
參禪點了點頭,推開門走進去。
沒過一會,他就出來了,將禪門全部開啟,示意眾人進去。
御醫們紛紛進去把脈,期間頭也不敢抬,話也不敢多說。
不知是誰,把著脈象時嘆了口氣,禪室中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
嘆氣的御醫僵硬地抬起頭,便對上了一雙猩紅的眼,那裡面滿是鋒利冰冷 ,嚇得他連忙躬身,逃跑似的離開了禪室。
因著檀迦的寸步不離,把脈的御醫只得頂著那股壓迫,硬著頭皮上,可他們都心知肚明,以至於禪室的氣壓越來越低,到後來,眾人都只能無奈搖頭。
輕嫋在外面等了一上午,見此急得眼淚都快掉了。
她質問道:“怎麼會沒有辦法,沒有中毒,沒有受傷,你們告訴我,這怎麼就成了不能治的絕症!”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兩年,好不容易姐姐能回家了,父王和母后都在西域等著,你們卻告訴我,人救不回來了……”她的聲音都啞了,眼淚止不住似的流:“她受了那麼多的苦,為什麼到最後連命都留不住……”
“為什麼,我沒有早點發現,為什麼,我以為姐姐好好的……”
樓蘭哭著上前,勸慰:“二公主,這不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