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難得的一件人生樂事。
至於與瓊芳閣相連的其他幾院妃嬪,也曾來探過我幾回,我不曉得她們是來探我傷勢,還是來看我笑話,吩咐了守門內侍,一律以我病中靜養為由擋駕,一個也不見。
我堂堂大齊公主,淪落至此倒也罷了,再和一群為了拓跋軻拈酸喝醋的賤女人混跡一起,談些七姑八婆的瑣事,才真是笑話了。
初晴聽說我要去赴宴,蹙眉輕嘆:“阿墨,逃不了了。”
“誰說逃不了?”我淡淡道,“三哥一定會來救我,我們只需再等一段時間就成了。”
我自然知道初晴絕不是指逃出青州。
但養精蓄銳地暗中在自己的傷處磨礪了那麼久,曾經叫她擔心、叫我噁心的事,早看淡很多了。
——心已如鐵石包裹,又怎會再輕易噁心?
只要人還是活的,身體還是柔軟的,我便有足夠的韌性,等待逃脫牢籠並伺機反擊的機會。
其他的,並不重要。
或許,真的只是我嫖了拓跋軻這個皇帝呢?
微微笑著點上唇脂,鏡中人更被那嫣然紅唇襯得皎若秋月,膚如冰雪。一對黑眸,若明珠凝靄,剪水騰煙,顧盼之際,高華脫俗,卻又迷離含憂,令人望之生憐,卻不敢輕易狎辱。
明日我便十七歲了,分明越長越像我的母親。
可惜,我並不想憑藉這副容貌卻爭寵後宮。
我只想用拓跋軻的鮮血來清洗我的恥辱,然後回到蕭寶溶身畔,在南齊繼續我們風雨同舟絕不退縮的日子。
那是或許艱難多憂,卻絕對溫暖寧妥的生活。
曳一襲雪色長袍,披了雪白杜蘅蘭草暗紋出風毛斗篷,我計算著諸人應該快到齊時,才讓輕羅連翹扶了我前往水月軒。
臨走時,初晴猶不放心,又追出門來叮囑我:“阿墨,千萬別任性啊!”
我扶了扶髮際不惹眼處的珊瑚金簪,淡淡笑著點頭。
她多慮了。
跟端木歡顏學了那麼久的兵法謀略,我早不是那個少不更事的蕭寶墨。被情愛傷得衝動一次也就夠了,休養那麼久,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如果再次犯錯,只能證明我已愚蠢得不可救藥。
我的美麗,將還是我的武器;而我自己,將會堅強得刀槍不入,萬毒不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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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算是家常夜宴,並不如平時那般拘於禮節,遠遠便聽得水月軒中笑語喧譁,十分熱鬧。
侍女撩開杏黃色歲寒三友雲錦棉簾迎我進去時,軒中笑語一時靜寂。
我自是猜得出那些妃嬪們今日會怎樣的花枝招展百花競春,何況為了表示喜慶,整個軒中都鋪了明紅織金的地氈,我這般一襲雪衣明淨澄澈地從容踏入,恰如一溪明月緩緩淌入暗夜中繽紛繚亂的百花園。兩岸風景雖妙,怎抵得這清月皎皎,素影翩然?
宮妃女眷大約有六七人之多,此時神色各異,有驚訝,有猜度,有嫉妒,有豔羨,種種不一。
主位上坐著的拓跋軻,眸光一如既往的深沉銳利,不過淡淡往我身上一掃,看不出任何的喜好厭怒來;他肩下的拓跋頊,只穿著家常的墨綠底團花蟒袍,在我踏入軒中時恍惚曾瞟過我一眼,後來便低了頭,無聊般拿象牙包金筷叩著桌面,再也不曾抬頭。
我無視眾人,只是款款走到拓跋軻跟前拜下,“寶墨拜見陛下,拜見豫王爺!”
拓跋軻神色不動,淡然望我一眼,道:“你最小,來得也最晚,坐最下面一席罷!”
“是!”我安靜應了,自顧落坐,並不與諸妃見禮。
席上沉寂了片刻,妃嬪間又開始笑語。而我不經意間,已成了他們明裡暗裡觀察的物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