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他,死死不放。我知道,如果這次放手,我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他還是沉默著,一動不動。
我把頭伏在他的背上,我緊緊貼著他,他仍然背對著我,他的聲音幾乎是有些不耐煩地:“我明天還有事。”我堅決地:“不。” 我知道自己無賴。我寧可他討厭我,我不放手。
他轉身面向我,他濃濃的眉毛緊蹙著:“俞桑筱,你已經習慣了擾人清夢是不是?”我垂頭。是。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他一針見血的尖刻,習慣了他給的並不溫柔的溫暖。習慣了他夾槍帶棒背後的關心。習慣了有他在身邊。
可是,為什麼他的臉上是深深的疲憊,為什麼他的眼中,盛滿了淺淺的失落,厭倦,還有忍耐。
我看著他,深吸一口氣,輕輕地:“對不起,我只要,”我低下頭去,有些悵然地,“佔用你五分鐘。”
他沒有說話,他的身體仍然略顯僵硬地對著我。
我的面前是那個博古架,架上是我們前陣子剛淘來的戰國灰陶和明清青花,在我眼前逐漸逐漸模糊:“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的聲音越來越低,“我不知道那個人會是何言青,我不知道謝恬嘉就在後面,我……”
一陣靜默。爾後,他的聲音不疾不徐漫不經心地:“那又怎麼樣?”
我低著頭,不再吭聲。是啊,那又怎麼樣?我明明知道他介意的根本不是這個,為什麼還要這樣兜圈子作無謂的辯解?為什麼還要再次惹惱原本就很生氣的他?
“如果你只想對我說這些,那麼抱歉,俞桑筱,”他迴轉身,語氣平靜地近乎殘忍地,“我不是你,可以那麼多時間浪費。”
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遠,每一步,都好似踏在我的心上,我終於叫出了聲:“斐陌,別走――”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驅使,衝上前去抵住門,“我知道,以前我一直很自私,多疑,不相信別人,包括你。我忽略你的努力,你的心思,你曾經做過的事情,一直以來我都逃避多於思考,索取甚過付出。所以,一路走來,我丟失了很多,錯過了很多,可現在,我不奢望什麼,不強求什麼,我只要你聽我說一句話,”我屏息片刻,輕輕然而清晰地,“對不起,可能已經晚了,可是,我終究,還是跌到了塵埃裡。”
我看著他,我的眼中蓄滿了淚:“我想爬,可是,”我怎麼努力都看不清他的眼神,我心中的酸楚一點一點如漣漪般盪開,盪開,再盪開,“斐陌,我爬不起來了。”
我讓開了路。
每次我跟龍斐陌鬧彆扭,關牧總會準時出現。他應該改行去當心理諮詢師或命理大師,而不是律師。
只是現在,我完全沒有心思去嘲笑他。我的臉色,應該跟我的心情一樣差,以致於他一見我就叫了起來:“桑筱,龍大少最近生意吃緊剋扣你伙食費了麼。怎麼一臉非洲饑民樣?”
我勉強一笑:“今天怎麼有空,不用陪老婆?”空蕩蕩的家裡,又是週末,人少得說話都有迴音,彷彿置身空幽山谷。
片刻之後,我給關牧端來一杯茶,淡淡地:“他不在。”他點頭:“我知道,今天一天,我已經領教夠他的臭臉,不想再多看他一秒了。我是來找你的。”
我將自己深埋到沙發裡,兩手下意識地互相掰著指頭,不吭聲。他看著我,竟然笑了:“桑筱,你們兩口子是怎麼了?雖然說現在是和諧社會,也不必和諧到經常免費為我和太太提供飯後談資的地步吧?”他搖頭,“你年輕不懂事,龍大少也跟著添亂,實在是大大的不該。”
他抿了一口茶,舒舒服服喝了一口又放下:“按說上次,我已經把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趁他喝醉酒,統統揉碎了掰開了全都跟他說過了,龍大少那麼聰明的人,一點就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