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裡變得明亮了一些,而在莊稼漢的心裡,則變得快活多了。這個時候,他忘記了繩子,忘記了去尋死。他睜大眼睛,時而望著雅羅色克,時而望著那些錢幣。老天啊,多麼多的金子啊!他不知道他是在夢中看到這一切景像,抑或是真有其事。“你別像一個木頭墩子似的發呆呀,快收起來!”小鬼使他清醒過來。“你能帶走的,就都是你的。”雅牛列克用不著等人家第二次告訴他。
他明白這不是夢。在這一瞬間,他的全身毛病都好了。他跪下來用雙手去撈錢。金黃色滾圓的錢幣,如同剛剛來自造幣廠的錢幣!幾個衣袋他都裝滿了,皮靴筒裡也裝滿了,他又往懷裡塞,往袖管裡塞。但是袖管上有洞,錢幣又落出來了。可是他並不傻,只管從地上拾起來。他把錢幣都裝在身上,重得勉強邁動腳步。這時,他才想到了同情自己的雅羅色克。莊透漢想謝謝它,可是小鬼早已無影無蹤,像雲霧一樣化為烏有,只有在山後面有人憂傷地嗚嗚地哭著說:“哎呀,荒唐啊荒唐!一旦給魔鬼之王發現我乾的事,大概他會下令請我吃柳條鞭子的。”不過雅羅色克的哀訴並沒有怎麼感動莊稼漢,他徑自向山下走去,金錢的重量壓得他彎下了腰。
他選擇的都是一些小路岔道,以免有人看一他,以免有人猜到他帶著什麼財寶。他走到河岸邊那個財主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暗下來。他走進自己住的小茅屋,一聲不響地從口袋和靴筒裡往外又是掏又是抖。他的妻子兒女本來已不想能看到他活著回來,如今瞧著這些金幣,高興得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雅牛列克還是不住地從破衣爛衫裡掏出錢來。金幣發出叮叮的響聲,在桌子上跳動著,以其奇妙的光輝照亮了這間小屋。大家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妻子兒女笑逐顏開,小屋裡笑聲取代了哭聲。丈夫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妻子,並說:“最好能夠搞清楚,我帶回來了多少金子。你到東家那裡去一次,借一把秤來,順便把咱們欠他的錢帶去,讓他別再看不起咱們。”妻子去了,還了債,借來了秤。因為家裡沒有蠟燭,他們就在月光下稱過全部金子,然後十分幸福地躺下去睡覺了。第二天早晨,雅牛列克的老婆把秤還給了財主。
她把秤放在前廳裡,卻不曾注意到秤盤底上還留下了一枚金幣,結果被東家發現了。“啊!他們借秤原來是為了這個,是為了稱金子啊!”他叫了起來。“可是窮光蛋哪裡會有金子呢”財主婆動起腦筋來了。“也許是他在地下發現了一個金庫若不然是偷來的”“不管他的金子是從哪裡來的,”丈夫惡狠狠地說。“要緊的是,他,一個窮光蛋,居然會有金子,而我,雖然有一座房子,可沒有那麼多金子能用秤來稱!”“不過我覺得,那金子不是他的,而是咱們的。”老婆教唆丈夫。“因為他是住在咱們家裡,是咱們給他吃的,給他喝的,他又是用咱們的秤去稱金子的……”“當然嘍,是咱們的。”開了竅的財主瞪圓了眼睛。“上帝在上,金子是咱們的。”他忽然又皺起眉頭,說:“不幸的是,金子不在咱們的箱子裡,而是在他的袋子裡。”“應該把這袋金子從他那兒奪過來。”“怎麼個奪法呢”“是啊,怎麼個奪法呢”他們想來想去,想出來一個主意。
財主家裡剛剛死了一頭驢,他決定把驢皮披在身上,裝成一個鬼的樣子,去嚇唬那個佃戶,佃戶家裡人就會嚇得雙膝發抖,從屋子裡逃出去,而顧不得那些金幣了。打定主意,就照此辦理。天剛黑,財主披上驢皮,走出家門,緊接著在人家窗戶底下跑來跑去,吵吵嚷嚷,學驢叫,學獸吼。“嘻嘻嘻!呼呼呼!”整個村子裡一片吼叫聲,在夜晚時分,這吼叫聲傳向四面八方。這種喧囂聲也傳進了雅牛列克住的屋子裡。屋簷下的家雀嚇得發抖,莊稼漢的孩子們也怕得渾身哆嗦。他的老婆一再地畫十字。可是他徑自坐在爐旁,光是聳聳肩膀,只管抽他的菸斗。自從他有了金子以來,他已無憂無慮,也已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