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放學一進家門,一伸那通紅的腫得肉團一般的小手,被母親見了,總是驚叫一聲:“我的乖乖啊!”趕忙找來熱水給我燙。但有時候知道是我在外面玩雪的緣故,識破真相後怒道:“你又在外面玩雪了的吧?叫你不玩你不聽,我看你麼在(以後)手凍掉了懶門搞(怎麼辦)滴!”
用各種鄉村的偏方來治療。每晚煮辣椒水泡腳是必修課。泡完腳還不聽父母的勸告去睡覺,還要在火壠邊烤一會火,聽一會故事,或是扯一通閒談。直到大人催促得不行才爬上床去。被子裡早已經有一個暖和的熱水袋在腳底等著我了。一邊鑽進去一邊哆嗦幾聲。母親幫我掖好脖子旁邊的被子就關上了燈。關了燈還有一會兒是睡不著的,卻也什麼也沒有想,只是在黑暗裡睜大眼睛,感覺四周無比的安靜,似乎可以聽到很遠的地方的聲音,同時聞到厚厚的棉被天然的好聞的香噴噴的味道。
後來一直不明白,那時候棉被有那種香噴噴的味道,後來卻從未覺得。也許長大同時意味著我們天生器官對自然之物的知覺漸漸的麻木遲鈍,比如嗅覺,又比如心靈。
黑暗的雪夜裡棉花被子的自然香味,以後一直記得,卻從未再遇到。它在時間和記憶裡一直不死,卻也從不願意再來到人間。它是我們的丟失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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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屋
母親在傍晚的時候回到了家裡,挑著滿滿兩簍豬草,幾乎是撞著進入那扇被兒子用粉筆畫滿小人和動物的大門的。綠油油的鮮嫩豬草上露水重重,讓人似乎能感覺到外面傍晚十分的山村昏暗清冷,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冰涼霧氣中。
母親跟著把豬草挑進了灶屋,小心的把竹簍歇在磕碰不平的地上,然後收起扁擔,拉開灶屋的門,把扁擔放進了門背後的角落裡。兒子正坐在灶後著火燒著開水,灶膛裡的火光照亮了偎坐柴草堆中的他的身軀,以及他身邊那隻安詳的老貓。屋子裡沒有開燈,這團火光是唯一的光亮。收好扁擔的母親轉身解開身上那件舊棉襖的紐扣,喘了口氣,然後問十歲的兒子道:“雞子喂噠沒得?”“餵了。”兒子一邊答到,一邊仍舊兀自玩弄著手裡的火鉗。“咦,這水開噠吧?”母親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走向灶臺,同時聞到一絲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裡飄散出來的久遠的*氣息。這是她熟悉的。油膩膩的鍋蓋上冒著熱騰騰的白色水汽,升騰,然後飄向黑漆漆的屋頂。“俗話說:開水不響,響水不開。”母親這樣想著,走到灶臺邊揭開了木製鍋蓋,果然,裡面幾層巨大的白浪猛烈的翻滾著。“不著噠。”她命令兒子到。
開水裝好後,兒子幫忙著火,母親開始在灶臺和櫥櫃之間忙活起晚飯來。灶臺上沉積著一些經年的灰垢,在油煙的長年燻烤下已經變得黑漆漆油膩膩的。整個灶屋似乎都是這樣的東西,並不乾淨的樣子。一盞並不明亮的日光燈用昏黃卻刺眼的燈光照耀著這一切。牆上冷不丁會爬出一隻很大的長腳蜘蛛。而菜餚在倒如鐵鍋裡後,便發出“滋滋”的噼啪聲響,伴著鍋鏟和鐵鍋碰撞的聲音,充斥了整個屋子。這是她熟悉的環境,一切有著一種難於言說的親切,散發著生活樸素的溫暖氣息。
做好晚飯,父親也回來了。幾樣小菜,一碟鹹菜,一家人就圍坐在油膩膩的缸蓋邊吃了起來。
吃完晚飯,母親開始在灶屋邊的空地上剁起了豬草。父親和兒子到外屋開電視去了。“剁,剁,剁”屋子裡只剩下這清脆響亮的聲音,其間那隻慵懶的老貓不知趣的爬上了她的腳背,被她輕輕的撥開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