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宮住了半個月後,他啟程回府。回到都統府裡,馬弁抬來一口木箱子,說是行宮送的當地土產,熊希齡沒有在意。晚上,朱氏夫人開啟木箱子看時,除棗梨等土產外,另有一包用油紙包好的卷軸。去掉油紙,展開卷軸,卻原來是三幅北宋宮廷字畫,它們分別為宋徽宗、黃山谷、米南宮的作品。翰林出身的熊希齡本極喜好前賢字畫,仔細把玩這三幅作品,真正是滿心喜悅,愛不釋手。他知道這一定是藏在行宮中的真跡,是行宮監守人員賄賂他的。有心退回去,又太捨不得了,腦子裡翻來覆去地鬥爭了許久,終於還是悄悄地領了這份情。當然,從那以後,整頓行宮的條規也便成了空文。有時熊希齡想起此事,心裡也有點愧疚,但隨之很快釋懷。不料這塊心病居然被人揭了出來,並由此而給他堆砌了許多不實之詞,又居然告到總統這裡來了,心中有鬼的熊希齡嚇得虛汗直冒,臉色慘白。
這時,侍衛進來請他出去,說英國公使已走,總統要繼續與他談話。
熊希齡再次走進會客廳時,袁世凱立即關切地問:“秉三,你怎麼啦,臉色不對頭,哪裡不舒服?”
袁世凱這幾句話問得熊希齡愈加心慌,忙答:“沒有什麼,沒有什麼!”
袁世凱親自端來一杯水給他:“喝口水吧,剛才讓你久等了。”
說著遞過一張紙:“秉三,你看看這個,若無意見,請你副署。”
熊希齡一看,正是前兩天說的解散國民黨的事,袁世凱已命人擬好了解散令。此時的熊希齡,已再無勇氣與袁爭辯了,看都沒看完,便將自己的名字歪歪斜斜地簽上。
袁世凱立刻公佈命令,明文取消國民黨,追繳所有國民黨籍議員的證書、徽章,連李烈鈞起事前已宣告脫離國民黨的人及跨黨分子也不能例外。這些議員必須限期離開北京,並具五人以上保結,擔保他們離京後不反對政府。不久,袁世凱又正式下令解散國會,這個命令也同樣由熊希齡副署。
一天清早,熊希齡起床後隨便翻閱報紙,赫然見那份參劾已登載在報紙上。熊希齡不能再無表示了,他函請內務部轉告警察廳查究其事。警察廳並不查究,將原信轉到熱河地方檢察廳。熱河檢察廳居然在熊希齡的信上批了“飭具訴狀,原件卻回”八個大字。一個地方檢察廳竟然敢對內閣總理如此無禮,熊希齡終於明白自己其實是一個毫無能力的傀儡,他只好辭職。袁世凱派他的親家孫寶琦代理總理,名流內閣也隨之解散。民國第四任內閣的壽命只有半年。
從一九一二年三月到一九一四年二月,兩年時間裡,新成立的中華民國,便走馬燈似的換了四任內閣。於是,國人一提起民主共和便搖頭嘆息,他們不知不覺地懷念起前清王朝來。不少有見識的人都說:中國的國情大概不適宜於民主,還是專制合適些,因為中國的國民,無論是百姓還是官員,都缺乏民主共和的素養。
楊度眼見得國家動亂的政局和人們的嘆息失望,他常常在思考一個問題:兩年來的現實,是不是證明了民憲這個體制並不適於在中國施行,而自己多年來所追求的君憲制度或許正是中國走向穩定強盛的康莊大道呢?
這一天,楊士琦來到純一齋,與楊度閒聊天。
“憲法馬上就要公佈了,總統即將根據新憲法撤消國務院而改設政事堂了。”楊士琦是前清繼袁世凱之後任直督的楊士驤的弟弟,他以擅長謀略和文辭而得袁世凱的信任。這兩年來,他一直沒有在內閣任職,只是作為袁世凱的私人參謀活躍在政壇,頗有點類似楊度的處境。他知道廢國務院設政事堂,其目的是在集權。政事堂不對國會負責,只對總統個人負責,猶如前清的軍機處。正因為此,政事堂的國務卿就可以用私人。論私交,他和楊度都是袁世凱的老友,都可能是國務卿的人選。楊士琦是一心巴望著這個職位的,故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