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年輕人,去一邊幹活一邊消化消化。”訴訟代理人鄭重地說。
辦事員們走後,科克納爾太太站起身,從一個碗櫥裡拿出一塊乳酪,一些木瓜甜醬,以及一塊她用杏仁和蜂蜜親手做的蛋糕。
科克納爾眉鋒緊蹙,因為他看見拿出的菜太多了;波託斯則緊鎖雙唇,因為他看到沒有什麼晚餐可吃的。
他看看那盤蠶豆還在不在,那盤蠶豆早就不在了。
“明顯是頓盛宴呀,”科克納爾在他椅子裡一邊騷動一邊大聲說,“名符其實的盛宴呀,epuloeepularum①;真像是盧庫魯斯在盧庫魯斯家裡用晚餐②。”——
①拉丁語,即珍饌佳餚。
②盧庫魯斯,前一一七一前五十六年,古羅馬統帥,此人對烹調極有講究。
波託斯望著他旁邊的酒瓶,他指望,只要有酒有面包和乳酪,這頓晚飯就能下得去。可是酒沒了,瓶子倒空了;科克納爾夫婦倆對此似乎都沒有覺察。
“好呀,”波託斯思忖道,“對我有成見。”
他伸出舌頭,在舀滿果醬的小勺上舔一下,他的牙被科克納爾太太做的發粘的點心粘住了。
“現在,”他自言自語地說,“這下死定了。唉!要是沒指望同科克納爾太太一起去看看她丈夫大立櫃裡藏的是什麼,那就更糟了!”
享受過被他稱為酒足飯飽的這餐上乘飯菜之後,科克納爾感到午睡的需要。波託斯希望他當場睡在餐廳裡;而該死的訴訟代理人壓根兒就不同意,非要帶他去房間;他還嚷嚷說,不要把他放在櫃子前,而是要把腳搭在櫃邊上,這樣更安全。
訴訟代理人太太將波託斯領到隔壁房間,然後雙方開始提出和解的基本條件。
“您每星期可來這裡吃三頓飯。”科克納爾太太說。
“謝謝,”波託斯說,“我不喜歡拖下去;況且,我還得考慮我的裝備呢。”
“不錯”訴訟代理人太太沉著地說,“就是那倒黴的裝備。”
“唉!是呀,”波託斯說,“就是它。”
“不過,你們隊伍的裝備到底包括些什麼,波託斯先生?”
“噢!包括許多東西,”波託斯說,“您是知道的,火槍手們都是精銳士兵,他們需要許多物品,而這些物品對禁軍和瑞士兵都是無用的。”
“請您對我說得具體些。”
“可能要達到……”波託斯打住話頭,他寧可提總數而不願說零頭。
訴訟代理人太太戰戰兢兢地等待著。
“達到多少?”她問,“我希望不要超過……”
她停下來,話到嘴邊沒有了。
“噢!不會的,”波託斯說,“不會超過兩千五百利弗爾;甚至我以為,如果節省一些,有兩千利弗爾,我就擺脫困境了。”
“上帝,兩千利弗爾!”她叫起來,“那是一大筆財富呀!”
波託斯作了個意味深長的鬼臉,科克納爾太太心領神會。
“我之所以要求講具體些,”她說,“那是因為在商界我有許多親戚和諸多方便,我幾乎敢肯定,東西百分之百地拿到手,而在價格上比您親自去買還便宜。”
“啊!啊!”波託斯說,“您想說的就是這個!”
“是的,親愛的波託斯先生!這樣,您首先得要有一匹馬嗎?”
“對呀,一匹馬。”
“成,正好,我手頭就有一匹。”
“啊!”喜氣洋洋的波託斯說,“至於馬的問題就這樣順利解決了;其次,我需要一副全套鞍轡,各元件火槍手自己能買到,而且不會超過三百利弗爾。”
“三百利弗爾,那就花上三百利弗爾吧,”訴訟代理人太太嘆了一口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