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平庸,與小人為伍?
她‘哧’聲而笑。翰林呀翰林,原來你並不懂我,你叫我如何收手?——重拾當年婚約,不記你通嬸之嫌,與你同歸湖州?
那樣的收手之後的生又有何益?
文翰林面上容彩一燦,接著道:“何況,這些年、他對你也並不好。不說別的,他不願深結秦丞相與江船九姓之怨,甚至一直都不肯給你一個名份。阿如,我其實知道,雖瀟灑如你,也是渴望著一場結縭永伴的姻緣。所以是他不仁而非你不義。阿如,我對你——是真心的。”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大倒是不易。
蕭如明白,所以心裡有那麼一點點感動。但她心中一痛——文翰林所說,正是她心中這些年深藏心中的最深的痛。她知道袁辰龍並不象自己在意他那麼在意自己,他心中裝著最多的是他的大事。
她掉過頭,望向建康城方向。那裡,有她不計名份相隨了已幾經十餘年的袁辰龍。只聽她道:“可我如何收手?這個時勢,能讓我看得順眼的人不多了。而他、始終還是個英雄。”
文翰林心中一怒:“英雄?英雄是用來給人們油煎火烹的。”
蕭如目光有些哀憐地看向文翰林:“也許你說的不錯。但無論如何,像我這樣的女人,還是傾慕於英雄的。而你、翰林,無論你如何得意,以後如何努力,如何金紫加身,又如何勢傾天下,有一件事你永遠變不了了——你始終不過、是個小人而已。”
她這話說得極輕,但語意極重。可這麼重的話出自她的口中,反倒似有著一份慈悲之意。
文翰林心中所有的得意都在這個他所在意的女人片言之下瓦解粉碎。——她如果出言只是為了譏刺自己,只是為了刺傷他,那他還可以用他一向的自傲防護他那顆在極深處仍舊極敏感的心。但她口氣裡的慈悲先瓦解了他心頭所有的防衛,讓那一譏一刺長驅而入,直剜入他的心底。
——小人——他生來就想當個小人嗎?她該看看這是個什麼時世!千百年來,中國人都是在權謀傾軋中過過來的。項羽已死,能活下來的是劉邦!
可正因她不是譏刺,只是訴說一個真相,用一面鏡子讓文翰林照出自己,讓他自己的尊嚴向自己的心做最強烈的自刺,這反省之痛才更讓文翰林無從閃避。
——文翰林自己也不願看到這樣的自己。
說起來,“袖手談局”文翰林在江湖中時時遭人諛陷的倒是他的君子之風的。但他鄙視他們——以自知自己是個“小人”的心態鄙視他們。而袁老大輩視他為小人,他也在心底反譏笑他們——以“小人”的心態譏笑他們。只有蕭如,只有蕭如能夠這麼深地刺傷他。
文翰林心中大痛,痛極而怒,他忽一拍掌,兩袖相搏,一聲脆響就已在他掌間振了出來。
那聲音聽來不大,卻所傳極遠,這是正宗的文府心法,文翰林就是憑這‘玉堂金馬’心法以馭“袖手刀”、“淡局步”和號稱“玉堂金馬九重深”的真氣而獨步江南的。
他神色一肅,冷哼一聲“殺!”
他那一擊掌後只聽到從這山坡之上到對岸疏林和坡下樹叢中的道路沿途斷斷續續地響起了一連串的擊掌,似代他傳令——他已命畢結與文府精銳盡折胡不孤‘秘宗門’與袁氏‘長車’!
坡下果有一聲聲的慘叫傳來,文翰林還在得意而笑,金日殫卻忽然失色而愕。
坡下密林中畢結聞聲一振!
——單以文府人馬,此次伏擊轅門原本不足。他們為圖必勝,所有精銳之師幾乎已全壓在對岸困殺“長車”之陣中。他所仰仗圍襲胡不孤與‘秘宗門’的人原是秦相在北使完顏晟手下借用來的“金張門”下的二十餘個高手。
——胡不孤一聞“長車”有警,看到蕭如在山坡上的綠帛磷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