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男兒志在四方,他能看重事業也是好事!”老太太又點點頭,頗有讚許的意味。
“他沒有受軍訓?”我問,奇怪!怎麼大學畢業就能做事。
“什麼軍訓?”老太太不解的問。
“他不必受軍訓的,”何詩怡急忙插進來說,一面瞪了我一眼,好像我說錯了話。馬上又說:“瓊,你來看看我們這張全家福的照片,找找看哪一個是我?”
我跟著她走到牆上那張照片底下,老太太也哆哆嗦嗦的走了過來。那張照片正中坐著一對大約四十幾歲的夫婦,不難認出那個女的就是何老太太。後面站著兩個男孩子,大的十五、六歲,小的十二、三歲。前面呢,男的抱著個小男孩,女的摟著個小女孩。何詩怡指著那個小女孩,對我說:
“這就是我,才只一歲半,這是我爸爸,他抱的就是三哥。”
“後面是我的兩個大孩子,”老太太說,嘆了口氣:“可憐,那麼年輕,倒都死在我前面!”
“媽媽,您又傷心了!”何詩怡喊:“那麼多年前的事,還提他做什麼!”她轉頭對我說:“我大哥是空軍,死在抗戰的時候,我二哥從小身體不好,死於肺病。我爸爸,”她停頓了一下:“死於照這張照片後的三個月。”她回過頭來,熱情的望著老太太:“哦,瓊,我有個最偉大的媽媽。”
我站著,不知說什麼好,從一進門起,我心中一直有種異樣的感覺,現在,這感覺變得強烈而具體。我望著面前這個白髮皤皤、老態龍鍾的老人,在她的眼底額前,我看出許多坎坷的命運,也看出她那份堅毅和果決。她又嘆了口氣,說:
“我對不起他們的父親,他留給我四個孩子,可是我只帶大兩個,他爸爸臨死的時候,對我說,田地可以賣,房產可以賣,孩子一定要好好受教育,好好養育成人……”
“哦,媽,你已經盡了全力了!”何詩怡說:“想想看,你現在有三哥,還有我呢。”
老太太爽朗的笑了,摸摸何詩怡的頭說:
“是的,我還有詩傑和你!”她眼中的那一份哀傷迅速的隱退了,挺了挺已經彎曲的背脊,一種令人感動的堅強升進了她的眼睛。她看著我,轉變了話題:
“唐小姐兄弟姐妹幾個?”
“三個。”我說。我們很快的談起了許多別的事,包括我的家庭和學校的趣事。老太太對我非常關心,堅持要我在她家裡吃晚飯。飯後,老太太仍然精神很好,話題又轉到她那個在高雄做事的兒子身上。她講了許多他小時候的趣事,和每個老太太一樣,何老太太也有一份嘮叨和說重複話的毛病,但是,我聽起來卻很親切有趣。當我告辭時,老太太一再叮囑著:
“唐小姐要常來玩呀!我要詩怡寫信給詩傑,要他近來回家一趟,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對交女朋友一點也不關心,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女朋友呢!”
老太太的話說得太露骨,我的臉驀地發起燒來,何詩怡跺了一下腳說:“媽,您怎麼的嘛。”
老太太有點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何詩怡對我說:
“天太黑,路不好走,我送你一段!”
我們走出門,老太太還在身後叮囑著我去玩。帶上了房門,我們走出巷子,到了廈門街上,何詩怡一直沉默著,沉默得出奇。廈門街擁擠嘈雜,燈光刺眼,我要何詩怡回去,她才突然說:“我們到河堤上去走走吧!”
看樣子她有話要和我談,於是,我跟她走到螢橋的河堤上。堤邊涼風輕拂,夜寒如水。我們默默的走了一大段路,又下了堤,在水邊走著,水面星星點點的反射著星光,別有一種安靜淒涼的味道。因為不是夏天,水邊沒有什麼人,也沒有設茶座,幽靜得讓人心慌。
“醫生說,我母親度不過今年夏天。”何詩怡突然說,她的聲音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