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地那唐文英卻對他不冷不淡,說不上幾句就要訓斥一番,那曾文龍本也願意讓英妹這樣訓斥,覺得這是一種小情人間特有的親密,不曾想那日在唐家莊外碰上那李洪濤,眼見得英妹對那外鄉蠻子的態度明顯比自己好得多,曾文龍不由得醋意大發,待到被那李洪濤比劍奪馬耍戲一番,曾文龍恨不得將那外鄉蠻子當奸細抓進大牢去。回到家中,曾文龍思來想去,覺得如此下去不是辦法,自己已經十八歲了,英妹也過了十六歲的生日,倘若哪一天有人搶先跑到唐家去提親,或是有人跑來在父親那給自己亂說門親事,那樣豈不糟糕的緊。曾文龍雖然武藝平平,作起事來卻也有些心計。他知道此時父親心思全在渝城防務上面,這事如果跟他直接說了必會遭到一頓斥責,於是先把話有意無意地和母親說了幾次,母親知道了他的意思,必然會跟父親說起,父親知道後如果覺得合適必然會主動提出這門親事。沒想到過了幾日父親那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再問母親,母親說父親想來無心過問此事,勸他再等上一陣。曾文龍哪裡等得,他便又想出個主意,自己跑到四川巡撫陳士奇家去求陳德賢。那陳德賢是陳士奇的遠房表侄,自幼在陳士奇家生長,幾似螟蛉之子,如果他能出面,那是最好不過,他又是唐文茂的親家哥哥,想來可以玉成此事。於是把自己的事同陳德賢說了,那陳德賢早與唐家有芥蒂之嫌,本不想管這事,架不住曾文龍幾番相求,又想這小兄弟平日裡也給自己幫了不少的忙,自己有時搶個戲子霸塊地皮惹出禍事來總不敢回府跟老爺子說,自然要找曾文龍這樣的小兄弟幫忙擺平,他老子又手握兵權,以後也少不得各種照應,於是便答應曾文龍,但他素知唐家的人脾氣古怪,因此也只是說先去探看一番,回來再作商議。
曾文龍在府中等了大半天,還不見陳德賢回來,自然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這時聽得外面車馬響動,便以為陳德賢回來了,沒想到撞上父親,還惹了一頓訓斥。
曾國忠見兒子神不守舍,便知是為了唐文英的事。本來這也算是一門好親,可是近來局勢緊迫,大戰似乎就要來臨,想那獻賊所到之處濫殺無度,這次又放出話來要殺盡蜀人,自己哪還有心思去張羅兒子的親事。再看這曾文龍,平日裡雖然不怎麼走雞摸狗的,可是白長了十七八歲,文不成文武不成武,曾國忠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
“你可知我為什麼嘆氣?”曾國忠問道。
那曾文龍見父親又要訓斥,便想著如何儘早脫身,哪有心情猜測父親為什麼嘆氣。
“我在想,若是我死了,你將要怎樣?”曾國忠慢慢地說著。
曾文龍一驚,道:“父親……父親何出此言?不吉利呀!”
曾國忠道:“吉不吉利的都是那樣!我剛接到急報,夔門已失,守將劉麟長戰死。想來一個月後,戰死疆場的便會是我了!”
曾文龍道:“不會的……不會吧?”
曾國忠道:“我死之後,你會怎樣?”
曾文龍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從來沒想過這樣的問題。從小父親就是他的庇護傘,是他的依賴,是他的天頂,如今這天卻要塌下來了。
“父親,你……你不會有事的!”曾文龍喃喃地說著。
曾國忠嘆了口氣道:“唉!你已經十八歲了!我十八歲那年已經當上江防營校尉了!”
曾文龍嘀咕道:“你十八歲時已經娶了我娘了。”
曾國忠被弄得哭笑不得,真想跳起來揍這混小子一頓,又一想反正戰禍即將臨頭,死生已然未卜,不如成全這小子的心願吧,想著有些悲涼之意,於是說道:“好。我便找人去唐家給你提親!”
曾文龍大喜:“真的?”
曾國忠道:“我只有一句話,你要記得!”
曾文龍喜道:“父親快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