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聖駕臨幸西小院,讓她又是歡喜,又是惶恐,在蘭貴妃面前更是半字也不敢提,連穿戴也比往日更素淨了。
侍婢臨月端了豆沙羹入殿,福身道:“啟稟娘娘,剛才御前的小內侍來傳了話,說皇上已經在福寧殿歇下了,叫娘娘早些安寢。”
苗貴人陡然鬆了口氣,接過白釉瓷碗,將豆沙羹飲盡,方道:“正殿可熄了燈?”
臨月道:“還沒呢,我聽正殿廊房上的紅玉說,蘭貴妃近日心情不大好。”
苗貴人頗有些緊張,生怕自己稍有不慎就惹了貴妃不悅之處,忙問:“為什麼心情不好?可發生了什麼?”
臨月湊到苗貴人耳側,低聲不屑道:“誰知道呢?想必是臉色不好,前幾日她在官家面前摔了碗筷,氣得官家不樂意去了,才日日宿在我們西小院…”說得好像苗貴人撿了多大便宜似的,被苗貴人眼神一瞪,嚇得臨月忙止住話頭,道:“奴婢該死,亂嚼舌根。”
苗貴人心善,不忍懲處宮人,便道:“你是我身邊之人,說話做事比旁人要多注意十分才是,怎能如此口不擇言。若是讓蘭貴妃的人聽見,仔細你的舌頭。再者,官家生氣,大可宿到旁處去,卻依舊留在鸞鳴殿。可見,心裡頭還是有蘭貴妃的。咱們可千萬不能得了點甜頭,就欺上頭去,到時官家氣消了,追究起來,可就壞了。”
臨月想想後怕,忙恭謹道:“是。”
滔滔大早起床,先往靈虛閣去了一趟,可偏偏官家召了世子們去凝輝殿議事,連人影都沒見著一個。她無精打采的去上課,滿腦子都在想趙曙去哪裡了,又是惦記,又是怨恨,恨不得立刻把他從洞裡抓出來,臭打一頓。
雖是如此心事重重,還是沒能阻擋她在夫子的吟誦中昏睡沉沉。
恍惚間,屋前綠樹團團,烈日炎炎。她歪在敞門口的藤椅上,蓋著寶藍綢緞折枝花卉紋的薄紗毯,廊下陰風過繞,蟬聲鳴叫不止。
她睡得並不踏實。
有人隔著矮牆在小洞窗後悄聲說話,好像是落衣,她穿著上月母親賞的錦緞煙霞紅提花半舊褙子,低聲道:“是十三殿下來了麼?”
另有帶堆紗絹花的丫頭道:“不是,十三殿下生了氣,說再也不來我們府裡了。”
落衣神色不變,道:“小娘子事事鬧騰,也難為他不愛來了,外頭的娘子誰不順著十三殿下的意啊,偏我們那小娘子,沒事還要整出點事,更別說發生點什麼,還不翻上天去!”
滔滔很想起來與落衣理論,可無論怎麼使勁,就是睜不開眼睛。又聽那戴堆紗絹花的丫頭詭異道:“我聽聞十三殿下要成親了。。。”
落衣道:“我早知道了,十三殿下年紀大了,自然得娶親,難怪都不來咱們府上了。”
滔滔聽著,火冒三丈,眯著眼直起身子。面前只能看見縫隙般大小的地方,她摸著瞎走啊走,想要找趙曙理論。過了抄手遊廊,到了月洞門外,一轉身,竟又在樂豐樓裡。
青桐坐在席位上,手中端著酒杯,笑道:“滔滔,滔滔,你去哪裡了,怎麼那麼久,快過來看看趙曙的新娘子,可漂亮了。”
再一看,只見趙曙穿著大紅裘袍,胸前戴著綢緞紅花,旁邊還站著一個戴著鳳冠和霞披的娘子。她努力的抬頭,努力的端起下巴,卻怎麼也看不見他的臉。
只聽見他道:“滔滔,我成親了。”說完,就牽著他的娘子,轉過身,往寢殿中去。滔滔想抓住他的袖子,可手往前一撈,卻什麼也沒有。眼瞧著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四周漸漸黑下去,她的心裡越來越惶恐,越來越害怕,像是池水淹到了自己的喉頂,即便是惦著腳,也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她禁不住大聲喊道:“別走!”
滔滔就是那種,可以自己在夢裡,把自己喊醒的人。當“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