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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救丫頭(一)

窗外日光彈指過,席間花影坐前移。就這樣過去了十年。二月紅已成為長沙的名角兒,而師傅那些老字輩隱退幕後,師兄弟卻沒有在他出彩的技藝兒,二月紅唱的曲兒是極好的。

當然,戲唱的太好,這就造成了一種局面:城裡頭的男人,若是閒來無事便得出去逛幾圈,而這去的最多,自是窯子,但近來戲院兒居然也有不少人去,硬生生的是把人家姑娘的生意,給分了一半去。

二月紅這天在快活樓與朋友看熱鬧,這些朋友算不上太熟,也不算厭惡,只是場面上的事情難以推辭。對面是一家叫迎春坊的妓院,那裡的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老鳩搖著花巾,正招攬客人進去,供客人挑選姑娘,樣子顯得有些滑稽。

世道雖亂,但也有在這樣的環境中盛行的行業。在巨大壓力下的人,尤其是男人,但凡有幾個洋錢。便是去妓院找幾個女人洩洩火,好在那不是個看臉的時代。因為在那一行只要是稍微有些模樣的,不是做了姨太太,便是被有權的軍閥包了做金絲雀。剩下的盡是些老蘿蔔地瓜,這要是放到現在能讓人逼成禁慾系。

在這世道里,總有一些不得已的勾當,大約是十歲那年吧?父親告訴了自己戲班真正是幹什麼的,不是什麼好職業,甚至是違法的,但在這個年月,有錢就不算違法,只有窮人突然富貴那才叫違法。

十三歲,二月紅開始跟著父親下棋。

十四歲,親眼看見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但自己無能為力。

十五歲,學會在適當的時候拋下適當的人,但內心深處仍然覺得大家一起活下來才是最好的。

十六歲,那個當了暗娼的師姐來找過自己,昔日光滑細膩的面板如今變得蠟黃,二月紅在巷口的麵攤叫了兩碗麵,面對著面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恨過我麼?”姐姐,不,應該稱之為女人,多年來的風塵生活已經讓她練就出了無時無刻都是嫵媚的表情,就這麼抬頭一看都覺得是在勾引,“或者說,你埋怨過我麼?二月紅。”

“沒有,只是不理解。”二月紅實話實說。

“老實說,我自己也很不理解我怎麼會這樣。”女人咯咯地笑,抽著大煙,“但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是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就算去做暗娼都沒人願意要了吧?”

“你要是想說你的故事我會聽的。”二月紅說,開始哧溜哧溜地吃麵。

“咯咯,到底還是小孩子。”女人想要伸手去摸二月紅的頭,終究還是停在半空中然後縮回來,自顧自得抽著煙,“我想對別人說的時候沒人聽,現在有人想聽但是我已經不想說啦!”

“那我走了。”二月紅說。

女人看著二月紅,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弟弟:“那時候你還小得很啊,現在已經這麼大了麼?……哦,對了,你肯定開始跟著師傅下鬥了。”

“下鬥比去賣來錢來得更快。”二月紅很認真。

“是啊,當時死的也更快吧?”女人抽了口煙,“我要救人,我有爸爸媽媽弟弟妹妹,等到我去下斗的時候我全家都死絕了一一其實我媽也是賣的。”

“你不是孤兒麼?”二月紅有點意外。

“是啊,我爸媽不要我了唄,但是我不能不要我爸媽啊。”女人低低地笑,暗黃的面板笑起來有皺紋,像是刻進去的一樣,“還有我妹妹,雖然最後還是死了。”

女人站起來,看著二月紅:“我真希望你還是個孩子,可我又那麼害怕你還是個孩子。”

“走了,帶我向師傅問個好,”女人沒有再穿旗袍,還是鬆鬆垮垮穿了件長衫,“還是算了,想必師傅聽了只會添堵。”

這時候麵攤的丫頭就跑上來,給二月紅又上了碗麵,蹭蹭他的衣服表示安慰。

“你是啞巴嗎?”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