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他的長睫便垂了下去,仿若是想刻意遮掩住藏不住的那抹悲傷,離的如此近,我只能看到他長睫投下的幾分蒼涼陰影。
可是老媽卻又激動起來,“季南安,我幸好問了你了,你們打的好譜啊!”她氣咻咻的掙脫我的禁錮,轉而到他旁邊,“你媽生的時候做我們寧家的小妾,用我們茂清的錢養別人的野種。好,現在又想要這野種出去找他親爹去?天底下有這樣的事兒沒有,有嗎?”
“野種”一詞爆發於我媽口中,不僅季南安倏然抬起頭來看她,就連我都徹底怔愣在那裡。
我沒想到我媽會這麼刻薄的對季南安,儘管我早知道她對季南安母子積怨很深,但卻沒料到能恨到如此。我看著季南安,看他墨黑的眸子像是利刃一般看向我媽,看他唇角上揚,看似是在微笑,眸底卻升起那麼寒冷的譏諷,看他拳頭攥的很緊,像是要在下一刻就擂於我媽身上,但是終究是咬了咬唇,忍了下去。
他彷彿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迫使自己轉身,而我媽的手卻在下一刻攀到了那個骨灰盒子上,“季南安,你想走,沒門!”
情勢徹底失控了。
我從沒見過我媽如此,像是被一個吃了*的瘋婆子,原本就彪悍的性子,此時更顯得不可理喻。我用盡全力拉住她,看到我姑姑和叔叔正在外面趕來,大聲喊著他們幫忙,只是為了扯開她與季南安的糾葛。可是老媽的力氣卻是那麼大,即使我用盡吃奶的勁,她的手還是牢牢的抓在骨灰盒簷上,毫不鬆手。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因憤怒而凸起的眼珠像是要噴發出來,“季南安,你們一對母女害我和蔚蔚在國外苦了這麼多年,今天又差點把蔚蔚折騰進牢裡。我憑什麼要讓你好過,憑什麼讓這賤人好過!”
不管她怎麼喊,身後的季南安只有兩個字,“放開!”
“不放!”
“放不放?”
“不放!”
“媽!”
伴隨著我的那聲“媽”,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也不知道是誰先松的手,那骨灰盒竟然在拉扯間摔到了地上,只聽“啪”的一聲清脆,原本扣好的盒蓋被外力弄得一下子彈開,我呆呆的看著那些白色粉末飄揚在空氣裡,猶若升騰起了霧,還泛著令人窒息的塵土氣息,撲面而來。
而季南安,死死的盯著已經破損的骨灰盒,緊緊咬著唇,一動不動。
我只知道,回國這麼多天,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瞳眸中似乎沉澱起了令人心悸的危險與恐怖,拳頭攥的緊緊的,整個人,陰鷙的讓人懼悚。
可是我卻覺得,這樣子的他,似乎讓人無端難過和心疼。
我聽到身後“嫂子嫂子”的聲音響起,不用看也知道,我媽也因剛才搶奪的慣力倒在了地上,可是聽著她唉呦唉呦的聲音,竟然完全不想回頭。
只是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看他微垂著頭,長睫幾乎完全將他的情緒阻擋起來。可是拳頭卻攥的緊緊的,青色的筋像是要爆裂了一樣,勾勒在他的手背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蹲的下來,只覺得那些骨灰末子似乎是吸入了我的鼻腔裡,嗆的喉嚨生痛。從一邊拿起骨灰盒,我將骨灰用手攬到一處,細細的捧到那個盒子裡。幸好這兒鋪的是很高檔的地板磚,沒有什麼縫,只要仔細一攬,還可以弄過去不少。
可是,在捧第二把的時候,盒子便被人奪了過去,他的聲音冷冷的,“不用你。”
我不管。
他突然攥緊我的手,臉上面無表情,手勁卻大的像是要把我的手腕擰斷。我咬牙苦撐,身後很亂,可是卻很清晰的聽到了他的低聲,“你還不配。”
這四個字一迸出,我立即站了起來。
剛才那一點點令人窒悶的愧疚也變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