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我與《維特》的結識時間已經很長了。早在大學期間,我就十分喜愛《維特》,不僅讚歎小說所表達的時代精神和深刻的思想內涵,而且著迷於它精湛的藝術技巧。歌德採用書信體裁,以內心獨白的形式,讓維特在讀者面前,在自己的靈魂面前敞開自己的心扉,把自己的憂鬱、痛苦、挫折、希望與抱負一股腦兒宣洩出來,坦誠地表露自己的頌揚與批評、反抗與退縮,是一部典型的浪漫主義心理傾訴小說,在德國文學史上開了先河。小說在結構上也很有特色,一封封書信可分可合,合在一起是一個完整的故事,分開來則是一篇篇優美的散文。每封信或長或短,視內容而定,有抒情,有狀物,有寫景,有敘事,有議論,或指點江山,談論藝術,或針題時弊,抨擊社會。下篇中維特走向社會,以求得事業上的發展,這就使主人公開闊了視野,貼近了生活,使他對德國鄙陋的社會環境以及黑暗的封建制度有了更為深切的體驗,增添了小說的時代感和社會批判力度。小說基本上是維特自己同自己的對話,書中所敘述的一切我們都是透過維特的視角才瞭解到的,但下篇中插入“編者致讀者”,以這種方式交待了維特自殺前的情況,他的思想活動和難以解脫的內心矛盾,並把維特的若干信件和便條等材料串連起來。這樣不但使小說在形式上有了變化,使書信體小說的結構翻出新意,更主要的是為讀者進一步瞭解維特提供了一個視角,即作者視角。小說總的風格是情調憂鬱而充滿詩情畫意,文字極為優美,富有韻律感。這裡有纏綿悱惻的戀情和甜蜜溫馨的生活場景,又有喜笑怒罵和冷嘲熱諷的革命性描繪。特別令我陶醉的,是小說中對大自然有出色描繪。在歌德筆下大自然彷彿是有知的,它隨維特心情的變化而變幻自己的色彩和風格,它時而和煦溫暖,嫵媚動人,時而粗獷狂暴、寒氣逼人;時而歡快明朗,時而憂傷昏暗,它是主人公心靈的一面鏡子。我還記得在北京大學學習時,初夏時分躺在未名湖畔的草坪上誦讀《維特》的情景,當我讀到“我整個靈魂都充滿了奇妙的歡快……”這封信時(1771年5月10日),自己心裡也充滿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對生機勃勃的大自然生出無比的親切感,當我讀到陰鬱、悲壯的莪相詩歌以及描寫山洪暴發的場景時,心中也起了寒慄。那時候我就萌生了翻譯《維特》的願望。時光荏苒,幾十年過去了,由於種種原因,心中的夙願一直未得實現。這次應譯林之約,重譯《維特》,終於圓了青年時代的夢。翻譯的時候,我竭力捕捉原作的風格,想盡可能地再現原文憂傷、典雅、流暢優美、激情澎湃、詩意濃郁的特點,在譯文的遣字造句方面頗費了一些斟酌,有不少書信我是把它作為散文詩來譯的。
郭老譯的《少年維特之煩惱》卷首刊有《綠蒂與維特》一詩:
青年男子誰個不善鍾情?
妙齡女人誰個不善懷春?
這是我們人性中之至聖至神;
啊,怎樣從此中有慘痛飛迸!
可愛的讀者喲,你哭他,你愛他,
請從非毀之前救起他的名聞;
你看呀,他出穴的精魂正在向你目語:
請做個堂堂男子罷,不要步我後塵。
有人問,近年出的其他幾種《維特》的譯本怎麼都沒有這首詩?我查閱了有關資料得知,《維特》的初版並沒有卷首詩,1775年出第2版時歌德才分別於上、下篇之首各加了一首主題詩,郭老所譯卷首詩的前四句置於上篇卷首,後四句放在下篇之前。但後來的版本中這兩首詩沒有再用,據現在的版本,拙譯《維特》上、下篇卷首也都未加題詩。關於小說書名的原文,現在一般都寫作《DieLeidendesjun-genWerther》,但也有個別版本Werther之後還加有一個s,即《DieLeidendesjung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