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的行動,在蘭州和在陝北有本質上的差別。
不過張全昌臉上的傻笑很快也凝固了。
這些蘭州百姓從西邊跑到東邊,一聽說鄉下人不給進城還得挖壕修牆,吃得沒西邊好就算了,守城的殘兵敗卒還訛詐搶奪我們的錢糧!
一日之內其中九成又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全往西邊跑了。
除了老弱婦孺,剩下的青壯攔都攔不住。
張全昌後知後覺,劉承宗確實很難在蘭州靠小恩小惠邀買人心,但朝廷好像更不得人心。
站在百姓的角度上,西賊是搶了家鄉附近最富有的鄰居沒錯,但可比刀子砍別人身上不疼,三餉收在自己頭上那可真是十指連心。
負責平西固城的是王文秀,起初他眼看十里八鄉的百姓跑了好幾千,也沒啥好辦法。
渡河前劉承宗早有交代,平城掠地可以放慢進度,但務必嚴格軍紀,讓百姓知道元帥府打過來好處不多,但對大多數人來說壞處也不大。
願意聽話做事的百姓,就按僱工給糧給錢,不聽話不願做事的百姓,也放任自流。
逃走的百姓重新回到西固,有些人躲進南邊山地,還有些硬著頭皮過來跟元帥府計程車兵搭話,問現在還招不招人平城。
等步營軍士把情況報告到王文秀這,王文秀不禁大聲笑了起來:“招,薪照給糧照吃,把城平咯!”
而在黃河對岸白塔山立下帥帳的劉承宗,看到對岸有人逃又有人走,也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戰爭本身對生產、治安的破壞難以避免,旱災對蘭州的影響很小,百姓依然是朝廷子民,而他在這裡,則被人冠以叛賊巨寇的稱號,不能對百姓有太多奢望。
他不需要人們站在他這邊、跟著他拋家舍業鬧叛亂,更不可能期待百姓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只要能讓大多數仍處在太平年景裡的百姓觀望局勢,甚至能在心裡想一下,劉承宗確實不太好,但好像也沒那麼壞。
對他來說就足夠了。
小地主出身的劉承宗心裡最清楚,天底下跟他矛盾最大的人,就是士紳地主文武官僚,這些人也是他東進最大的絆腳石和助力。
因為他缺糧,這些人恰好有糧;百姓缺地,這些人恰好有地。
而這些人有恰恰是最弱小且虛張聲勢的一批人,他們只是上能掌握權力下能溝通百姓,所以看上去無比強大,實則只是比普通百姓強上一丁點兒。
這種力量是借來的,來源是芸芸眾生的恐懼與希望。
百姓對死亡心生恐懼、對生存擁有嚮往,而單個的人或家庭不能成事,所以會在變亂之時依附在能率領他們活命的人身邊。
依附於大戶士紳,就是抗拒自守的堡寨;依附於奮起豪傑,就是四出掠食的流賊;而依附於軍隊吃糧,就會變成東征西討的官軍。
一夫之力是隨風飄蕩的野草,萬夫之力是左右天下的洪流。
劉承宗就是這種力量的受益者,他清楚這種力量從何而來,也清楚如何將這種力量剝離。
人們不該對死亡感到恐懼,沒有對死亡的恐懼,自然也沒有對生存的嚮往,他們本來就該活著。
只要元帥府能不讓百姓感到恐懼,又能讓所有人知道,跟著士紳大戶反倒不安全,就能完成分化,不能集人之力計程車紳,就只是待宰羔羊。
劉承宗走出帥帳,看向浩蕩黃河的對岸,依山傍水巍峨矗立的蘭州城,年輕的臉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容。
西固城即將被平,安寧堡也已陷落,接下來就是更遠處的金縣、河州、臨洮諸城。
當那些城全被平掉,只剩下這座巨大而堅固的蘭州城,被分化的富家自然會認識到,鄉野郊外立寨築堡不是安身立命之地,只有這座蘭州城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