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窒息感隨著她的幻想一同消散無影。她再次從血紅色的世界回到了灰暗的現實之中,暗淡的天光下,“熊頭”無神的雙眼彷彿正盯著她審視。
他是阿牛說的那個老鼠集會的人嗎?或者只是巧合戴著類似熊頭的雜耍藝人?阿莎尋思著,掌心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然而剛才閃過的那些畫面卻是如此清晰鮮活,就好像她曾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她甩甩腦袋,暫時將疑惑忘卻,繼續向比武場中跑去。
巨貓的嘶叫聲仍在繼續,它的目光隨著阿莎的位置改變而移動。直到這一刻,阿莎才終於確定,巨貓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它會捕捉我然後將我吞下肚子嗎?還是隻是想把我當成它的玩物。而無論哪一種結果,對阿莎來說都是死,只是死的過程中痛苦程度不同而已。
就在這時,巨貓停止了叫嚷,倏地從山丘頂一躍而起,竄入了陰雲之中。阿莎隨之停下腳步,舉頭仰望,隨後一道巨大的黑影從雲翳中閃出,急速地落在了廣闊的比武場中央。
貓兒巨大的軀體落在地上,卻沒有發出任何響動,它是如此的輕盈且優雅,一如它此時四肢交錯的婀娜立姿。
地面上的平靜與天空中雲翳的激盪形成了鮮明對比。濃密的流雲因貓兒的闖入被攪得天翻地覆,當它離去後,烏雲間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層層雲翳的上方藍天覆現。但是隻片刻之後,翻滾的陰雲再次將空洞填滿,而後整片陰沉的天空如夏季風暴中的風暴海一樣洶湧澎湃,似乎下一刻整個世界都將被捲入無盡的浩劫。
阿莎出神地望著頭頂詭異的景象。她越盯著這些翻騰的雲朵,就越覺得熟悉,就像自己曾在某處見過相似的一幕。她看到盤桓的濃雲,似乎看到了一張怪異的人臉從中浮現,“他”臉上的五官朦朧模糊,但阿莎就是能感覺到“他”在笑。可在一眨眼之後,那張臉又飛快消失,隨即變成了兩隻手,五指並聯相互交纏。
“喵——”貓兒尖亮的嘶叫聲變得異常低沉,就像獅子的低吼。
阿莎迅速將視線從頭頂轉向遠處的貓兒,又一個奇異的龐然大物在比武場上憑空顯現。
那是一個如水母般纖長透明的飄浮之物。它有一個巨大的主體,阿莎的視線能穿透其光滑黏膩的表皮看到它身後的景物。而在主體的中心,三個發散著耀眼光輝的光亮體正以不規則的軌跡彼此旋繞、相互轉動。
它黏膩的表皮上不斷有濃稠的液體順著它的三條細長足肢——或者稱為觸鬚——流下,在剛覆上新雪的草地上緩緩流淌,慢慢滲透,繼而形成了一潭淺池。它的三條足肢中的兩條垂直下襬與地面構成了支撐足,而第三條足肢則若章魚的觸鬚一般彎繞,盤旋,在“淺池”中向前摸索,像極了探路中的訓犬。
貓兒齜牙咧嘴,熔金的豎瞳死死盯住“水母”,然後謹慎地繞著它轉圈觀察。當“水母”的第三條足肢稍許向前蠕動,並將地上的新雪從足肢的頂端吸入時,貓兒迅敏地向後跳撤,然後發出更為響亮的吼叫,以震懾對方。
然而“水母”並沒有在意一直繞著它走動的事物,它似乎並未將巨貓當成是自己的威脅,它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以自己獨有的方式及速率。
此時,貓兒已經繞到了“水母”的“背”後——事實上,很難分辨這個龐然大物正面與背面的區別,姑且將它的第三條足肢的另一側當成其背面——它小心翼翼地邁出一步,接著又是一步,以接近“水母”。只待貓兒認為是絕佳的時機,它伸出前肢露出利爪,迅捷地橫拍在了“水母”的兩條支撐足肢上。
“水母”的足肢被拍打得從中彎折,然而它卻依然屹立不動,就像阿莎看到它時的第一印象,它就是一個飄浮在半空中的巨大不明物體,支撐足肢只是又一個假象。
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