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望更加昂首挺胸,跟著他們兩個走了出去。
天色現在剛剛矇矇亮,一出客棧的門他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冷風,冷得刺骨。
畢竟是北直隸地界,原本這裡還算是繁華的地界,但是自從萬曆末年之後,天下災荒不斷,朝廷的租稅與日俱增,再加上豪強兼併厲害,所以離鄉背井成為流民的人越來越多,連帶得很多地方又重新變成了荒郊野嶺,再加上他們趕起了一個大早,竟然看不到多少人煙。
在寒風當中,半昏不暗的天空像是把天地都染成了淡藍色,這一行人在崎嶇的路上慢慢前行著,齊望只感覺寒風不住地往自己的臉上吹,好像有針在一直扎自己的臉一樣。為了稍微遮一下冷風,他稍微縮了縮脖子。
就在這時,好像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他的腳下一個蹌踉,差點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身形。
暗叫晦氣的他,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忽然,他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停住了自己的腳步。
“怎麼了?”劉松平有些奇怪,也停下了腳步。
“有些不對勁……”齊望有些恍惚,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剛才差點絆倒的地方,然後微微俯下了身來。
接著,當藉助稀疏的光線看清楚了這到底是什麼之後,他心裡一寒,然後一腳踢開了旁邊的草叢。
他剛才的古怪預感應驗了,這竟然是一具屍體。
雖然現在能見度不高,但是湊近了他能發現,這是一個十分乾瘦的中年男人,面色鐵青,穿得破破爛爛,表情痛苦而又扭曲,他的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說不清到底是餓死還是凍死,只是這圓睜著的雙眼和痛苦的表情在向齊望訴說他的一聲。
對上那雙已經滿是死灰的眼睛之後,齊望只感覺心裡氣血翻湧,十分難受,禁不住往後退了幾步,任由草叢重新將這個可憐人掩蓋了下去。
雖然最近的天氣很冷,可以延緩屍身腐爛的速度,但是既然屍身還這麼完好,那就說明他應該是最近幾天才剛剛死去的——甚至沒準,他就是前幾天那群衝過封鎖、向徐州跑過去的流民之一,還曾和自己打過照面。
如果不是因為死後絆了自己這一下,只怕這全天下也沒人知道他死在這兒了吧。
也沒人在乎。
一種難以形容的酸楚感,在這個年輕人的心中激盪起來。
“走吧,別耽擱了。”這時候,站在他旁邊的劉松平平靜地催了他,“如今這世道……嘿,哪兒沒死人呢?”
在劉松平的催促下,齊望微微抬起了頭看著去路,這路看上去好像空曠無物,但是……但是這一路上到底有多少無名白骨充塞其中呢?
他抬腿想要走,但是這腿好像有千鈞之重,盡然邁不動。放眼望去,陰陰沉沉,好像有什麼魑魅魍魎等在影子裡面一樣。
“三叔,這天下……為何竟然會變成這樣?”呆立了片刻之後,齊望脫口而問。“要怎麼才能讓它太平下來?”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劉松平苦笑了起來。“去問魏公公吧,他畢竟是當過國的,沒準他知道。”
“魏公公!”本來是劉松平的敷衍之詞,但是齊望因為心情太過於鬱結激盪,竟然當了真,朝不遠處站著的魏忠賢喊了出來,“這天下,為何竟會變成這樣?”
這又像是徵詢,又像是質問的問題,伴隨著寒風,直直地刺向了魏忠賢的胸膛。讓他在寒風下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接著,他抬起頭來,掃了這蒼茫大地一眼,最後嘆了口氣。
“咱家有過。是咱家沒有操持好這天下,讓它落到了這種地步,你要罵便罵吧,咱家決不還口。”
“你有過……誰都知道你有過!我現在問的是怎麼辦?怎麼還天下一個太平!”齊望厲聲喝問,“你輔佐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