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伸手去摸或是拉她;手臂剛要抬起,下意識又改了主意。他小心仔細的看著眼前人的神態、模樣。細細的分辨不斷增多的不同,得到這個判斷的過程極短暫又驚喜。
但判斷的結果卻是真真實實得讓他滿意和高興——她同那些畫紙上的男人女人不同。
她並沒有長在宣紙上面;她也沒有長在這床上;她沒有長在任何地方……她是可以活動的,她拉著自己去果園花圃、鏡湖半月湖,還有各種幽徑石梯。
她是不同的,她和畫像上的母親也不同。為什麼不同呢?因為母親在畫紙上,而她不在?可她為什麼和崔姨也不同呢?
崔姨也沒在畫紙上。有誰和她一樣呢?
楨佑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人來。但他分明就覺得,她和很多人都不同。他說不出哪裡相同,但他就是知道哪裡不同。
她昨日說過,可以不說出來,但不可以不知道。
楨佑想到這裡,腦子裡有什麼快速閃過,他努力去抓,但還是慢了一截。最後,困惑他的為什麼卻是更多,得到回答的因為卻稀稀拉拉,不夠用。
楨佑不由仔細的望著她,見她一排睫毛托出黑影,隱約像他睡不著的夜裡、見過的鬼影子。但奇怪的,這次他卻不覺害怕。他想,也許因為這是白天?也許因為在她床上?也許因為有她和自己在一起?
他想出了三個因為,但到底是哪一個呢?
楨佑記得,她還說過,如果出現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因為’,就說明還沒有找到哪個最準確的因為。
因為一般一個‘為什麼’,只配一個‘因為’。
楨佑擰著小眉頭,雙手緊握,躺在那裡,像巴浪鼓一樣搖著腦袋;還是想不出,到底是哪一個因為?
也許,還是得叫她幫忙回答才好。她肯定知道是哪一個因為!
這麼想著,他就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她,這次沒有半路更弦;一路暢通,眨眼飛抵她的手臂。
溶月被他扯住,懵然一晃;扭頭相望,對上他黑黝黝的眼睛,不由一笑:
“咦!楨佑你醒了?”
“嗯!”
楨佑點頭,那些到嘴的話,卻突然變成了昨日手裡的蒲公英;自己這一張口,就似路過的風,把它們吹散而去;他困惑至極地鼓了鼓嘴,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悵然若失。
溶月看著他神情萎縮,心裡隱起擔憂,這小傢伙不會有憂鬱症吧?
她心裡連忙搖頭,不會不會,最多有點自閉症症傾向!
“咦?這是怎麼了?午睡前不是還聽故事樂的哇哇大笑嗎?怎麼睡了一覺,又不高興了?”
小傢伙抬頭,用盛滿黝亮波光的眼睛望著她,清稚的童音吞吐猶豫:“如果你想說的話,卻說不出來怎麼辦……”
溶月他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特別可愛,拍拍他烏黑的腦袋;不禁莞爾一笑,孩子的世界因為純潔,而複雜。
這話還真是富有哲理!
溶月伸手把他攬過,楨佑順勢主動滾到她懷裡。綿軟的小身體,真是奇妙又美好的感覺,溶月心下感慨一嘆。她拿手指點點他的額頭,笑著數落:
“說你是笨小孩,你還真是個笨小孩!”
溶月一邊拍撫他,一邊放柔了聲音:“說不出來的話,自然就是丟開,還惦記它幹嘛?等到你下次更想說了,它自己就會再回來,然後從你嘴巴里冒出來。你這小孩子家家的,幹嘛這麼喜歡思考問題?別想那麼多。記住!你還是小孩子;還是顆剛發芽的小種子,不記得了嗎……”
溶月絮絮叨叨,心裡還真有點擔心小傢伙的自閉傾向:“楨佑啊!以後可以多吃飯、多說話、多走路,就是不要多想事情。等你再大些,有了少傅老師的時候,再多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