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爺,一時富貴是有的,但魏忠賢一倒,屬下就要被滅九族了,那不是大富貴,而是大禍事,進爺,徐州這邊新朝氣象愈發顯露,進爺是真龍天子,屬下在這邊做個從龍之臣,將來封王不敢想,可侯伯的爵位總不會少的,而且這富貴能傳下去,這兩相比較,選那邊不是很明白嗎?”
趙進用筷子夾起一塊羊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按說這烤肉要用籤子或是短刀扎著吃才有風味,不過為安全起見,只有平頭的筷子在,馬衝昊撿了塊肉送入口中,雙方又是沉默下來。
“我說這樣的話不止一次了,我年紀雖輕,但也知道這等懷疑你忠心的言語不該說這麼多,不過我始終覺得你不牢靠,你太精明瞭,從頭到尾都會選最合適的,這樣的精明人,想必不會把事情做絕,想必會多頭下注,給自己留後路,但我要用你做的,都是徐州最機密要緊的勾當,所以我不放心。”
“進爺做事沉穩好似五十許人,進爺的考慮其實也是沒差,屬下也不知該如何自陳,屬下說忠心可鑑,只怕沒幾個人會信,講徐州和進爺這邊有大富貴,這個又說得多了,屬下家小都在徐州,屬下這些年忙碌不休,也沒心思置辦什麼外宅養什麼私生子,按說是有人質的,不過這話欺瞞不得進爺,屬下這等人真到了要緊時候,家小也不是不能捨棄,屬下該怎麼和進爺說呢?”
兩個人話說到這般地步,已經可以稱得上**裸了,不過兩人也知道沒有傷到和氣,甚至沒有斥責辯解的意思,趙進和自家兄弟們,都不會說得這麼直白,但和馬衝昊這樣的人物,就可以直接說了。
明月當空,海風拂來,在城下不知道誰在唱著歌,讓城頭的氣氛很是輕鬆,趙進看著遠方,他知道海在那邊,那邊的港口窩泊還有徐州所屬的海船停靠,不過在城頭卻看不清楚,馬衝昊雖然在沉思,可手上卻不耽誤,一直是幫著趙進斟茶。
“進爺想必知道,錦衣衛指揮這一層本來品級不高,可擔任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的,卻只有兩種,一是公侯伯這等掛著都督銜的勳臣擔任,一是太監的子侄親信,按說屬下這樣的百戶出身,是沒機會到這樣的位置,不過機緣巧合,屬下爬到這邊了,屬下沒那麼多的家世和權位糾纏,上來之後,一方面想著大富貴,一方面則是想要做事。”
看到趙進關注的細聽,馬衝昊把自己茶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沉聲繼續說道:“屬下一直就不怎麼安分,若是安於富貴,就不會替鄭家得罪那麼多人,也不會糾集江南人馬觸犯徐州,屬下還是百戶的時候,就覺得這天下暮氣深沉,看著太平盛世,可總讓人覺得不安心,總覺得太平不長久,等到了指揮僉事的位置上,站得高了,看得遠了,才知道這天下是何等的千瘡百孔、觸目驚心。”
馬衝昊這邊已經牽動了情緒,甚至沒注意到趙進的茶碗已經空了,趙進沒有理會,只是聽著馬衝昊繼續講述:“原以為這龐然天下,就算爛掉,也是老大帝國,還能維持個百年,或許還有中興,可那關外的建州女真一起,大明就沒有一場勝績,落花流水的敗了下來,進爺,屬下那時候一想到這個,晚上都睡不著覺,身在廠衛,知道的訊息也比別處多,那遼鎮兵馬已經是大明一等一的精銳,而且這糧餉遠比其他軍鎮充足,可這樣的人馬就那麼被女真韃虜打垮橫掃,將來怎麼辦!”
說到這裡,馬衝昊把茶碗在桌面上重重一放,惹得牛金寶那邊都看過來,趙進臉上卻有笑容浮現,馬衝昊的語氣已經變得激昂:“上下都說那是荒鄙小部,一時逞兇,長久必然頹敗,可偏遠小部可以動員數萬步騎,能攻城拔寨,這樣的兵馬我大明又有幾支,還有人說什麼東虜已經力窮內耗,這也是笑話,東虜沒有大動,所做無非和咱們徐州一樣,要將佔領的土地人口從容消化,將大明的子民變為自己的子民,等實力膨脹之後,就是進攻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