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看得這一場鬧劇,雖是不知前因後果,可聽得他們說話,多多少少也推測出幾分來。
她就問顧延章道:“五哥,京中不是有河渠司管著通渠浚河嗎?怎的聽他們的口氣,竟像是無人管的樣子?五丈河自有五丈河的工,怎麼到得要抽新封邱門這一處了?”
“原是有河渠司管,只這一處權小事多,處處都問他要人,他那一處乃是例行浚河,可常有閣門坻侯領了差事要修渠,因手頭人少,差事也急,便問河渠司討。”
閣門坻侯閣門坻侯多是武官清要之職,能得此位的,多半不是宗室,便是皇親,拔根汗毛都有象腿粗,與之相比,管勾河渠司的人便似那秋後的螞蚱一般,但凡掙得用力些,便要把自己的兩條小而細長的螞蚱腿給蹬脫了,如何敢駁,自然只好老老實實聽命。
如此一來,以浚河修汴渠名義抽走的壯丁,多半俱是跑去通那御街、州橋、浚儀橋坊等高官顯貴聚集之處,剩得外城的百姓無人管。而本該年年清浚的汴河、五丈河、黃河、惠民河,往往過了四五年,也未必能得到一次疏通。
河裡泥沙越積越多,越多就越難清,而溝渠攢得幾年不浚通,已是連孔洞都堵死了,更難處置。
是以一旦鬧了大澇,從來都是外城厲害過內城,內城裡頭遠離大內之處又厲害過靠近大內之處。
“雖說京城裡頭年年鬧水,黃河、汴河年年決堤,不能全怪通渠浚河做得不好,可若是做得好了,當能減緩幾分罷?”季清菱不由得問道。
顧延章道:“也未必好說,從前在良山讀書時,先生帶著我們一齊分析過,其實從前黃河、汴河也一般經過此處,卻從未有今時洪澇,歸根結底,還是漕運之故。”
京城人口數百萬之巨,無論衣、食、住、行,自然都不可能自給自足,全靠城中四河漕運,而其中汴河漕運運量最大,行船最多,這幾年間單單是汴河漕運的糧谷之數,已是逐漸從原本的三百餘萬石,變為了七百餘萬石。
幾乎可以說,全靠著汴河漕運,養活了京城這數百萬人。
正因如此,這一條河的暢通,便成了關乎民生的大事。
說一句好不誇張的話,汴河停運一天,京城之中的物價都要隨之上漲。
影響如此巨大,汴河的水流、水速等等,自然是最為要緊的,唯有水速、水位合宜,才好叫船隻輕易行於其上。
可正因如此,原本匯入汴河的小江小流便被攔阻,剩得大河匯入,帶入泥沙不說,清溪小流也少了,又為了保持暢通,不能停航清渠,自然導致泥沙越多,河床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