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隱約但聞鈴鐺聲(上)
他心中兀自想著先前落壁堵路之事,腦中翻來覆去盤轉著那幾個聲音,“拉動機括”乃是松果二仙率先發出,其後若似松果么仙說了句“當心,別被壓著”,最後巨石轟隆,湮沒得隱隱約約一道嘆息,卻好象松果大仙唏噓感慨,愈想愈覺得真切,愈想愈覺得愧疚,聽穆雙飛陡然問話,雖說些雅緻*、高潔素純之事,竟不敢抬頭看他,渾有些無精打采。穆雙飛拍拍他的肩膀,面容微笑,又不住搖頭,豎起一個大拇指朝著天空。九華愕然不解其意,卻看他陡然幻出莫邪之匕,迎風展作一柄亮晶晶、青冉冉之長劍,一手擔袖,一手持劍在半空輕輕劃舞出一條圓潤弧線,唱道:“大丈夫兮立功名,浩蕩英雄兮傲天地。”姚紋月咯咯笑道:“這位穆公子好生雅興,怎麼會在此松林輕歌曼舞?松林雖雅,乃是陰木之魁,比槐勝柳,豈不見悼念逝世之古朋舊友,墳前左近,皆栽種一片松樹麼?”意切尼姑笑道:“此言差矣!人說‘槐’者乃是‘木’旁依‘鬼’,卻不知道槐樹也有擊吉祥勝意;那松樹如碑,表紀舊人,卻不知松樹亦存迎客長青、生命不袖的妙處。至於柳樹麼,則為寄情之物,柳樹照水,意綿綿、情切切,少年男女執手恩愛,柳旁水畔相述衷腸。”忽然醒覺,不由大聲道:“你也不用譏誚我佛家弟子如何便懂得這許多?不是說我佛緣淺麼?不錯,姑奶奶就是一隻腳陷在紅塵之中,拔不出來了。”
姚紋月撲哧笑道:“哎喲喲,你們瞧瞧這尼姑子,我不過隨便說了她一句‘佛緣甚淺薄’,倒被她日夜嘮叨於嘴邊,當作護身符了。我可沒有譏誚你的意思,紅塵滾滾,滄桑之餘,卻也繽紛異常,在裡面廝混有什麼不好的,非要出家躲避之?只是你在風鈴庵、侍立於精奈神尼旁側之際,怕雖然脾性暴躁,可還沒有陷入紅塵中吧?”言罷,一雙妙目斜睨穆雙飛,三分含情,七分調笑,似笑非笑,欲言又止。意切尼姑胸中砰砰亂跳,略一思忖,便即揣度出她後面壓下的半句話:“只怕是下山見了這位豔麗灑脫之俊俏公子後,才一隻腳落了陷阱,身體整個兒便撲入俗世之中,打個滾,沾惹得無窮紅塵牽掛吧?”偏偏姚紋月耍弄古怪,不將完整的話兒前後述完,自己心知肚明,反倒不好指摘責備她了。
九華卻恍然大悟,心知穆雙飛揮劍輕舞,口中唱詞皆有所指,實則告誡自己大丈夫行事作為,但求無愧於心、磊落光明,走出第一步,便該奮勇前進,披荊斬棘,絕不該前瞻後顧、常懷慼慼,不由忖道:“通道之外,大哥便勸我如此,怎麼才過不多久,我便忘了他的訓誡了?”他小小年紀,亦懂得壯鼓豪氣,猛吸一氣,拍掌笑道:“穆大哥揮劍,委實英雄作為,別有深意,你們區區女子,頭髮長,見識短,懂得什麼啊?”姚紋月臉色倏變,瞪圓了眼睛,喝道:“這黑皮小鬼是那一家大人教出來的,簡直沒大沒小,卻反了天不成?”意切尼姑摸摸腦袋,呸道:“鬼東西,你是繞著彎子罵我沒有長髮麼?信不信姑奶奶將你頭上的雜毛皆給揪將下來。”九華“哎呀”驚呼,慌不迭躲在金算盤後面,道:“童言無忌,你們要是和我計較東西,那才是真正好沒有見識的臭婆娘。”此言一出,眾人俱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便是意切尼姑和姚紋月也繃不住臉皮,笑罵道:“這個時候便懂得拾掇什麼‘童言無忌’了,虧你厚臉皮的。”
大夥兒順著那條拐折的道路朝前行去,走不幾步,穆雙飛忽然蹲下身子,伸手朝地上一探,摸起一塊石頭,那上面竟然生出一朵晦灰暗淡、略顯土黃的花朵。金算盤奇道:“皆說草木灌植的種子是極有氣力韌性的,就是堅硬石頭也壓不住它。這石磚之中竟然能蹦出花朵,它能破石而生,可見老話還是不錯的。”穆雙飛眉頭微蹙,手臂上舉,托住正欲俯腰窺看仔細的意切尼姑之肩頭,正色道:“當心!此花迥異,頗蓄邪息。你帶著九華,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