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柱崩塌的轟鳴聲中,朱元璋睜眼看見天地倒懸。
他躺在廢墟間,右半身覆滿青銅鱗甲,左手指尖卻泛起淡淡金芒。九片碎裂的逆鱗懸浮在周身,每片殘鱗都在地面投下\"洪武廿八\"的血影。遠處倖存的半截龍柱突然炸開,隕鐵核心暴露在晨光裡——那是個九稜青銅匣,表面刻滿人面蛇身的圖騰。
匣蓋開啟的剎那,整座應天府的地面開始震顫。朱元璋看見匣中盛著枚青銅眼珠,瞳孔裡映出他身披龍袍的虛影。當他的銅化右手觸碰到眼珠時,廿八年的沙場幻象如潮水湧來——他看到自己率軍攻破元大都,看到百官朝拜新皇登基,最後定格在洪武廿八年七月初七的深夜,白髮蒼蒼的自己正將青銅匣深埋皇陵。
\"原來如此。\"朱元璋突然大笑,笑聲震落屋簷銅鏽。他扯下銅化的右臂甲冑,露出底下新生的淡金鱗片。隕鐵匣在龍氣激盪中化為齏粉,漫天銅塵裡浮現出遠古祭司獻祭九龍的壁畫——每代真龍天子都是鎮器,以命數壓住青銅災禍。
午時三刻,殘存的青銅詛咒開始反撲。地面裂縫湧出銅漿,凝聚成九頭巨蟒撲來。朱元璋不退反進,左手指甲深深刺入心口,拽出第九片帶血的龍鱗。金血噴濺在蟒首的瞬間,那些銅漿突然溫順如綢,纏繞著他殘存的銅化右臂編織成甲。
\"朕即天命!\"暴喝聲中,應天府上空烏雲盡散。陽光照在朱元璋身上,銅甲與金鱗交錯生輝,宛如活龍降世。廢墟間殘存的青銅器物盡數龜裂,滲出黑血般的液體滲入地底。唯有那截銅化右臂,掌心始終攥著粒青銅稻穀——穀殼上\"鎮\"字清晰可見。
三月後,朱元璋率軍大破元兵於鄱陽湖。是夜暴雨傾盆,他獨自站在樓船甲板,銅甲右臂忽然發出蜂鳴。漆黑的水面下浮起九盞青銅燈,燈光映出元將陳友諒驚懼的臉。當第一支火箭照亮江面時,敵艦桅杆上不知何時纏滿青銅絲,陳友諒在火光中墜落的身影,像極了城隍廟裡吊死的馬伕。
洪武元年正月初四,朱元璋祭天稱帝。禮成時忽有雷暴降於紫金山,新皇獨入雷區,歸來時攜回半截青銅劍。史官記載當夜觀星臺異象頻發,唯有司天監知曉,那柄插在欽天監地窖的殘劍,每逢月晦便會滲出銅漿,需以真龍血書\"鎮\"字方能平息。
深秋某夜,白髮帝王走進皇陵地宮。青銅棺槨前的長明燈突然爆亮,映出棺蓋上新刻的銘文:\"鎮國龍器,洪武廿八年封\"。朱元璋撫過自己銅化的右臂,將一粒青銅稻穀放入棺中。沉重的石門閉合時,地宮壁畫上的九龍突然睜眼,第九龍右爪赫然覆滿銅鱗。
晨光初現時,新皇踏出皇陵。應天府城門剛剛開啟,販夫走卒的喧鬧聲混著熱騰騰的煙火氣撲面而來。朱元璋駐足聆聽,銅甲右臂的蜂鳴漸漸隱入市井喧譁。誰也沒注意到,城牆陰影裡有個戴青銅面具計程車卒正緩緩抬頭,面具下空洞的眼窩中,兩點金芒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