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開元在第七次心跳間隙嗅到了龍涎香。
寅時的藏書閣泛著潮氣,他正用銀針挑開《本草拾遺》的包漿書皮。昨夜拼合的碎玉在案頭泛著幽光,那些柏油凝結的字跡此刻正在消退,就像從未存在過的露水。
\"林大人好雅興。\"
典簿廳王主事的聲音貼著書架傳來,帶著溼紙摩擦般的沙啞。林開元不動聲色地將曼陀羅花粉撒在硯臺裡,硃砂混著花粉研磨時,散發出苦杏仁與腐乳混合的怪味。
書頁間的蠹蟲突然發狂。
這些常年啃食墨香的小生物,此刻正拼命逃離染毒的硃砂。林開元看著它們爬出的軌跡,在\"曼陀羅\"詞條處聚成箭頭,指向頁尾處極小的批註——\"見光則逆\"。
卯時的晨光刺穿窗紙。
他迅速將書頁對準光斑,隱藏的字跡在纖維間浮現:\"嘉靖壬寅,太醫院使周順改良其性,曝曬三刻,可作醒神散。\" 這是二十年前科場案主審官之一的手筆。
書架轟然倒塌。
林開元抱著古籍滾向牆角,發現倒下的書架恰好拼成\"申\"字。煙塵中有雙官靴踏近,靴底沾著的柏油漬正腐蝕青磚。當他抬頭時,看到的卻是刑部鄭員外郎的笑臉。
\"寅時查案,林編修勤勉啊。\"
鄭鐸的右手藏在身後,袖口滴落混著藥渣的濃茶。林開元突然想起這味道——與崔宅井水蒸騰的氣息完全相同。他假意整理幞頭,將曼陀羅乾花塞進耳後。
幻覺比往常遲了半息。
當鄭鐸的瞳孔開始擴散成焦黑色時,林開元已退到日晷旁。晷針在地面投下帶毛刺的陰影,隨著對方逼近,影子突然裂成七段,像極了被凌遲的囚犯。
\"鄭大人可知'逆香'?\"
這句話讓來客踉蹌半步。林開元趁機彈出耳後乾花,晨光中的曼陀羅花瓣遇熱捲曲,釋放出辛辣氣息。鄭鐸的官服突然滲出柏油,麵皮在陽光下泛起水泡。
\"你...怎麼會知道...\"嘶吼聲變成沸水翻滾的響動。
林開元捏碎摻著花粉的醒神丹,藥粉沾到對方面板時騰起青煙。鄭鐸的身影在煙霧中坍縮成焦屍模樣,卻又在鐘聲裡恢復如常。唯有地上一灘柏油,證明方才並非幻夢。
辰時的膳堂飄來米香。
林開元盯著粥碗裡懸浮的油星,發現它們正聚成骷髏圖案。同桌的王主事咀嚼時,後槽牙發出玉石碰撞的脆響。當他故意打翻粥碗,潑出的米湯在地面顯出\"未時三刻\"的血字。
玉佩開始發冷。
這種反常的寒意讓他想起父親暴斃那日。林開元藉口如廁衝出膳堂,在茅房後的老槐樹下挖出陶罐——這是今晨按羊皮卷指引埋下的\"逆香\"原料:暴曬過的曼陀羅、陳年硃砂、混著銀粉的屍蠟。
未時的日頭毒辣。
林開元躲在藏書閣飛簷的陰影裡,將陶罐中的混合物鋪在琉璃瓦上。當瓦片被曬得滾燙時,這些材料開始滲出紫煙,在空中織成帶倒刺的羅網。
申時的雷雨來得蹊蹺。
林開元握著收集到的紫煙結晶,在密道深處點燃。幽藍火焰竄起的瞬間,他看見二十年前的場景:七位考官在密室焚燒試卷,煙霧中浮現出崔文衍的臉。當某個背影轉身時,腰間的龍鳳佩與他的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
火焰突然變成父親的臉。林開元將銀針刺入虎口,用疼痛對抗幻覺。燃燒的煙霧在牆面投射出密信殘文,缺失的部分正與他懷中的碎玉文字銜接:
\"壬寅科場七子為:周順、鄭滄、王...\"後面的名字被血汙遮蓋。
酉時的燈籠接連亮起。
林開元在掌院值房發現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