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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黃泉漏

寅時的雨帶著腐屍味。

林開元攥著輿圖殘片退到馬廄角落,羊皮紙在掌心滲出粘稠血珠。那些被雨水泡爛的墨跡正在重組,原本標註萬骨崖的位置浮現出祠堂輪廓,簷角鎮獸竟與老闆娘髮間玉簪一模一樣。

王鐵牛的屍體在廊下搖晃。

麻繩勒進潰爛的脖頸,潰口處鑽出密密麻麻的綠芽,在雨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最詭異的是他腫脹的右手,五指張開對著正廳方向,指甲蓋下滲出黑水,在地上匯成蜿蜒的軌跡——正是客棧平面圖。

\"東家看天。\"

老馬伕的聲音從背後飄來。林開元抬頭時,烏雲裂開道縫隙,月光混著血絲般的紅霧澆在客棧屋頂。瓦當上的螭吻獸首齊齊轉向東方,口中銜著的銅環嗡嗡震顫,竟與童謠的調子相和。

賬房先生坐在井邊梳頭。

他左手握著王鐵牛的斷指當木梳,右手將花白頭髮大把扯下。髮絲入土的瞬間,井水突然沸騰,浮起無數指甲蓋大小的玉牌——每塊都刻著林氏商行三十年前失蹤夥計的生辰。

\"子時三刻,黃泉倒灌。\"

老闆娘的聲音從井底傳來。林開元撲到井沿時,看見水面映著張破碎的臉——左眼是他父親年輕時的模樣,右眼卻是老闆娘含笑的鳳目。井壁青苔間伸出無數蒼白的手,指甲縫裡塞滿稻穀,正是商隊貨箱裡失蹤的漕糧。

後院紫藤突然暴長。

花朵在雨中炸開,花蕊裡的人齒咯咯作響,拼出句殘缺的謁語:\"九嶷通幽處,血親飼龍骨\"。林開元揮刀斬斷藤蔓,斷口處噴出的卻不是汁液,而是混雜著銀針與符紙的黑血。

燈籠全數熄滅的剎那,他看見了真相。

客棧牆體在月光下變得透明,露出裡面縱橫交錯的骸骨。那些骨架以詭異姿勢糾纏,形成房屋樑柱,天靈蓋上釘著銅錢,胸腔裡塞滿陳年賬簿。父親常穿的靛青直裰赫然套在某具骸骨上,心口位置彆著枚羊脂玉扣——正是林開元今晨在灶房撿到的那枚。

梆子聲在頭頂炸響。

老闆娘倒懸在槐樹枝頭,脖頸裂痕已擴充套件到心口,露出裡面蠕動的符紙。她左手提著青驄馬的頭顱,右手握著林開元父親的半塊頭骨,兩樣東西用髮絲縫合,髮梢繫著商隊的青銅鈴鐺。

\"林公子可識得這個?\"

她將頭骨拋來,下頜骨突然開合,吐出黏連血絲的喉舌。那聲音分明是林開元幼時在祠堂聽過的——曾祖主持人牲祭祀時的吟誦,與此刻井底傳來的水聲嚴絲合縫。

輿圖突然自燃。

火苗竄起的瞬間,林開元看清了那些血珠拼出的真相:萬骨崖根本不是山嶺,而是三十六個商隊骸骨堆成的祭壇。每一具被獻祭的屍骨掌心,都刻著與他右手相同的枝狀紅痕——林氏血脈獨有的往生印。

井水漫過腳背時,他嗅到了祠堂香火氣。

水面浮現出走馬燈般的畫面:曾祖在祠堂地下修造往生井,用嫡系血脈的指血餵養符咒;父親在萬骨崖前割開掌心,將商隊夥計推入沸騰的硃砂池;而他自己此刻站在井邊,右手正不受控地伸向腰間匕首。

\"時辰到了。\"

老闆娘的頭顱突然飛起,髮絲纏住林開元的手腕。她的軀幹還在槐樹上,胸腔裂口爬出無數白蛆,每隻蛆蟲背上都浮凸著人臉——正是三十年來葬身客棧的商賈。

匕首刺入心口的剎那,林開元看見了母親。

那個難產而亡的婦人躺在往生井底,臍帶連著三百具嬰屍。她手中攥著染血的商旗,旗面符咒與客棧燈籠上的紋樣完美契合。旗杆插在某具巨型骸骨的眼窩裡——那東西盤踞在客棧地基深處,每一次翻身都引起地脈震動。

月光突然大盛。

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