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雨鞭抽打著青石板,林開元勒住韁繩時,馬鬃已凝滿冰晶。棲雲客棧的燈籠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懸在黑夜裡的半顆眼珠。他解下斗笠抖落雨水,腰牌上的\"錦衣衛\"三字在燈籠下泛著冷光。
\"客官裡邊請。\"店小二掀開厚重的棉簾,暖黃光暈裡飄來薑湯的辛香。林開元卻在門檻前頓住腳步——門框內側釘著七枚銅錢,排列成北斗形狀,最末一枚沾著暗褐色汙漬。
大堂坐著三三兩兩的旅人。東南角的老儒生正在研墨,筆尖懸在宣紙上方三寸遲遲不落;西北桌的孕婦捧著湯碗,腹部輪廓在棉袍下隆起不自然的弧度;櫃檯後的掌櫃撥弄著算盤,指甲縫裡滲著硃砂似的紅。
\"熱酒驅寒?\"店小二遞來銅壺時,袖口滑落半截青色刺青。林開元按住繡春刀柄,目光掃過對方虎口厚繭——那是常年握刀才會有的痕跡。
銅鈴突然在樑上輕顫。沒有人碰過那串掛在房梁的鈴鐺,細碎聲響卻像蛇信舔過耳膜。孕婦的湯碗\"噹啷\"跌在桌上,渾黃湯汁順著桌沿滴落,在地面蜿蜒成奇怪的紋路。
\"子時三刻。\"老儒生突然出聲,狼毫終於點在宣紙上,\"該掌燈了。\"
話音未落,所有燈籠同時暗了一瞬。林開元瞳孔驟縮,他分明看見燈籠紙面凸起人臉輪廓。再定睛時,掌櫃正踩著木梯更換燈燭,新換的蠟燭芯卻是詭異的深藍色。
\"客官樓上請。\"店小二提著燈籠引路,火光在樓梯轉角投下蛛網似的陰影。林開元踏上第三級臺階時,聽見身後傳來紙張撕裂聲。老儒生面前的宣紙裂開細縫,墨跡正從裂縫裡滲出黑色黏液。
二樓走廊瀰漫著陳年木頭腐朽的氣息。經過丙字號房時,門縫裡飄出燒焦的棉絮味。林開元手指剛觸到門板,突然被燙得縮回手——木質紋理間滲出滾燙的松脂。
\"這間房......\"店小二燈籠裡的火苗突然躥高三寸,\"三年前走水燒死過鹽商。\"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瓷器碎裂聲。兩人折返大堂時,見孕婦癱坐在翻倒的條凳旁,裙襬下漫開暗紅血水。老儒生的硯臺摔在地上,墨汁潑濺成扭曲的手掌形狀。
\"我的孩子......\"孕婦手指深深摳進地板縫隙,指節因用力泛起青白,\"方才有什麼東西......扯我的肚子......\"
掌櫃從櫃檯後轉出,手中多了一盞青銅油燈。跳躍的火光裡,他嘴角法令紋深得像是刀刻:\"娘子怕是動了胎氣,後廚有艾草......\"
林開元突然按住繡春刀。油燈照不到的陰影裡,孕婦的裙襬正在無風自動,那些褶皺起伏的紋路,分明是無數手指抓撓的痕跡。他剛要開口,樑上銅鈴再次震響,這次的聲音尖銳得像是鐵器刮擦骨頭。
\"小心!\"老儒生突然厲喝。眾人抬頭望去,只見梁木縫隙間滲出粘稠黑液,正沿著銅鈴繩索緩緩流淌。一滴黑液墜落在孕婦眉心,她突然僵直身體,腹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乾癟下去。
\"鬼胎!是鬼胎!\"貨郎打扮的漢子從角落蹦起來,揹簍裡的瓷瓶叮噹亂響。他指著孕婦尖叫:\"她在城隍廟偷過供果!我親眼看見......\"
孕婦喉嚨裡發出\"咯咯\"異響,雙手瘋狂撕扯衣襟。在眾人驚駭注視下,她腹部面板突然綻開十字裂口,沒有鮮血,沒有內臟,只有一團纏繞著臍帶的灰白霧氣湧出,瞬間沒入地板縫隙。
銅鈴瘋狂震顫。所有燈籠同時熄滅,黑暗中響起貨郎淒厲的哀嚎。當掌櫃重新點燃油燈時,貨郎已不見蹤影,只餘地上一道蜿蜒血痕通向馬廄方向。
林開元追著血痕衝到後院,暴雨澆得人睜不開眼。馬廄草料堆上,貨郎的屍首呈跪拜姿勢,後頸插著他自己的瓷瓶碎片。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