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趙頊也秘密地詢問過李憲等一些帶過兵的宦官與種諤這些長年在西線統兵作戰的將領,甚至派遣使者詢問過待罪受處罰的高遵裕,這些趙頊眼中身處前線、“深明西事”的將領,他們的回答卻與石越、文彥博這兩個文臣頗有不同。種諤為首的一部分邊將認為這是完全可行的;而李憲與高遵裕等人的回答雖然保守一點,但也認為“未必不可行”。因此,在這方面,趙頊心裡是有自己的算盤的——石越與文彥博是文臣,保守一點,從最困難的情況來廟算戰爭,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趙頊卻相信,情況必不至於如他們說的那麼糟。
“凡事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官家事事多詢問大臣之意見,便不會犯錯。”高太后雖然也是將門之後,但是她在軍事方面,懂得卻相當有限,只能說一些泛泛的提醒。
“朕理會得。”趙頊有點敷衍地說道。他的確是“兼聽”了的。
高太后看在眼裡,暗暗嘆了口氣,但表面上卻點了點頭,笑道:“官家能如此,是社稷之福。陝西能有石越坐鎮,委之以國事,倒也是放得下心的。”
趙頊躊躇了一會,吱唔道:“朝廷尚未議定主帥之選。”
高太后與向皇后都吃了一驚,只不過二人的驚訝,一人是真,一人是假。高太后自然是聽過這些傳聞的,向皇后卻向來恪守婦訓,對國事既便說不是漠不關心,亦可以說極不熱衷,因此朝中這麼大的事情,她竟全不知聞。高太后問道:“這卻是為何?”
趙頊眼見保慈宮中人多嘴雜,有些話卻不便直言,只是回道:“因有大臣有異議,爭執不下,未可遂定。”
高太后搖頭道:“這等事情,拖延無益。無論用與不用,宸斷須及早。”
“母后說的極是。”趙頊並沒有與高太后深談的打算,語氣雖然恭恭敬敬,但內心裡卻是打著敷衍的主意。
高太后斜著眼睛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忽然笑道:“官家的那點心思,哀家雖是老太婆,卻也是明白的。外頭有人能在這事上進言,歸根到底,還是揣摸聖意,所以才敢在此事上做文章。”
高太后的這話說得雖然是笑語吟吟,但趙頊聽到這話,卻彷彿是在向曹太后請教一般,只覺高太后的語氣神態,在這一瞬間,都象極了曹太后。他心神一凜,忙收斂起那種敷衍了事的心思,認真回道:“雖說如此,然亦不可不防。”
“是麼?”高太后反問了一句,忽然問道:“若是真宗皇帝在澶淵之盟前便不肯用寇準,官家以為如今大宋是何等模樣?”
趙頊聽到這話,頓時怔住,若有所思的望了自己母親一眼。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他這位從小在宮中長大的母親,在政治觀點上也許與自己不同,但在政治智慧上,卻未必遜色於自己。
“諸事終須以社稷為重。”高太后注視著她的兒子,緩緩說道。
“一石越何能為?祖宗苦心詣意立法以垂後世,養士百年,砥礪名節,縱是周公再世,亦未必動搖得了,何況區區一石越?收復河套,不過開拓之勞;澶淵之盟,卻是救亡之功。論功勞之高下,石越亦未必勝得過寇準。景德元年,寇準已是宰相,今日石越不過一安撫使。宰相尚不憂功高不賞,何況一安撫使?”高太后不如曹太后的委婉含蓄,卻一樣可以直刺問題的本質。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數十萬甲士,億萬錢糧,委之一人,固不可不重。”趙頊細不可聞的嘆息了一聲。
“若拋開其餘,僅以西事成敗而論,官家可有勝過石越之選?”
“朝中似無此人。”
“如此則非難事。”高太后悠悠說道,“官家可以範純仁、陳元鳳督糧草;向傳範、高遵惠督軍器;另遣親信者為石越之副以監軍事。各行營主帥,本是朝廷委任;地方州府,亦是朝廷之官。如此,石越可立功而不能結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