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並未讓眾人等待太久,抬手示意陳逵將沈牧的奏書傳示廳內眾人,神態之間竟有幾分賣弄與炫耀。
眾人依次閱覽這一份奏書,同時也都給出了神態各異的反應,並在心中暗忖奏書中哪一項內容值得大將軍如此欣喜。
胡潤作為一個武人,思緒相對單純一些,看完之後便嘆息道:“季龍暴虐,陷我幾十萬河北生民於垂死,如此絕棄人性,實在自掘墳穴!沈侯高義,為活河北黎庶,竟能痛舍殊功,實在是我等甲眾楷模!”
沈哲子微笑頷首,倒也不因胡潤沒有洞悉真髓而失望,畢竟就連沈牧做到這一步都令他倍感驚喜,自也不奢望麾下眾將俱都有此格局眼光。
從馨士館這一比較單純的學術地轉入仕途的範汪在稍作沉吟後,則開口說道:“由亂入治,必以重典。沈侯嚴刑鄉愿,誠是當然。但以民聲取咎入罪,則不免略失刑威……”
沈牧用的非常方法,有人提出質疑,沈哲子並不感到意外。特別範汪久為儒學宗師,缺乏實際的權衡機宜,雖然贊同打壓鄉愿,但卻覺得將庶民之聲作為量刑憑證有些欠妥,應該說內心裡還是有幾分清高,對民聲乏於足夠正視,又覺得因讚譽得罪,不利於河北民風入純入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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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事物,不同的人有不同看法,這一點沈哲子並不牴觸,所謂集思廣益,只要基本的路線無衝突違背,他也自有納諫的包容。
不過沈哲子還未開口,謝尚已經發聲反駁:“範公自是河洛儒宗,言思俱都法古尚賢。然鄉愿所以可恨,即在於是非混淆,德與非德趨於混沌。仲尼所以厭之,即在於此。媚俗而趨勢,惑民而欺君,雲泥之間,成其樂土,天恩不能沐下,下疾不達天聽。沈侯執此機變,使天聽復清,使民疾曝白,恩威得於清白,世道焉能不治?”
沈哲子之所以對謝尚頗感滿意,就在於其人的靈活與複雜。江東舊年僑門執政,他以清雅妖異能為王葛座上賓客,待到沈氏驟大,大將軍霸府執法用事,他又以恭勞事庶而著稱,既可以編修禮法,又能主持勳功改革,可以說任何方面的才能或許不能達於頂峰,但也都能做到上流。
若再加上原本歷史上其人執掌豫州,成為陳郡謝氏出掌方伯的,為陳郡謝氏之後的崛起奠定下深厚的基礎,謝尚這個人簡直就是全才,是世族子弟之中第一流的人才代表。甚至於陳郡謝氏之後的謝安、謝玄,都只是謝尚某一個側面的進一步發揮。
歷史上陳郡謝氏能夠成為南渡之後江東四大高門之一,謝尚這個近乎全才的領頭人實在是功不可沒。
就像眼下,令大將軍倍感欣喜的、由沈牧所提出的除殺鄉愿,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謝尚便能洞悉真髓,所陳述雖然較之大將軍心中所想還有出入,但已經相差不大。
鄉愿,在儒家的經義體系中,最初是作為一個道德概念被提出。但若大而廣之推及到普世層面,則就有著更大的意義。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真偽有誰知。王莽這個人,在儒家傳統概念中,乃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鉅奸,但察其一生行事,更像是一個儒家治世思想的狂想家與踐行者。
但若是將鄉愿引入古代統治層面,王莽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鄉愿,也代表了鄉愿對世道傷害之大。
當然,對於鄉愿這樣一個存在,沈大將軍也有更加淺顯直白的認知,他們就是一群把持上下溝通渠道、賺取差價的中間商。而所謂的殺鄉愿,就是消滅中間商。
鄉愿從道德上講是偽君子,亂德之賊,而擴及到中古統治生態中,世家與豪強,他們便是一群鄉愿。把持經義而宣私說,盜持君權而營私譽,挾持鄉民而治私業,忝官尸祿,欺上罔下。
沈牧所提出除殺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