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宿衛之中也是派系分明,尤其在丹陽各家式微之後,吳人後來居上。即便是出動了宿衛,也未必能夠收到鉗制掌握之效,對於沈氏而言,無非左手交到了右手上。
更何況,臺輔們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就算是他們實際控制住這些渡津,但最重要的資貨運輸卻干涉不了太多。
沈維周有足夠的號召力或者說利益交換,能夠讓江東這些民家心甘情願將物資從自家倉儲中搬運出來轉運各方。他們可未必有,如果只是控制住了渡津航道,空守江水,又有何益!
此前臺內欣喜於分出的東揚州重新得以迴歸,結束了沈氏把持東南的局面,因而在沈維周的任命上做出了讓步。可是現在,沈充依然坐鎮在會稽,處理撤州事宜,北上遙遙無期。然而臺內已經深感沈氏父子南北分立,隔江呼應之苦!
“為什麼不把沈維周強召歸都?”
在臺輔們一次會議上,蔡謨提出了這樣一個疑惑,繼而力陳己見:“此前臺內因於眾擾,決事略有偏差,使小臣而治大鎮。可是如今,奴兵大舉南來,百十萬之眾,擁江斷流。兵重至此,沈維周縱有軍略智計,強兵也絕非能夠以智取勝!”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奴兵勢大是一,善戰是二。敵眾統帥石虎,乃奴主從子,幼從戎行,克段氏,除徐龕,破曹嶷,誅劉逆。凡所對陣,敗者無不一時英豪,勇武表率,莫能與之爭。如今裹眾南來,其威必將更難力據!”
從去年至於今,蔡謨本就是朝局內少數的冷靜派,一直力主不宜急切向北用事。只可惜朝野內外都被頻傳的捷報迷惑了心智,罔顧江東國力遠遠不及北虜的事實。
蔡謨話音剛落,光祿大夫劉超便已經皺眉開口:“蔡道明此言,不能苟同。誠然石虎奴中悍匪,但沈維周何嘗不是江表俊彥!昔者蘇峻作亂,君王困於亂師,群賢俱都喑聲,難作自保。沈維周孤騎猛入勤王,乃是匡危定亂之大用!方今用事於北,屢有積功,克復重鎮,若以年齒而以小臣標之,不是公允之聲!”
蔡謨聽到這話後則冷笑一聲,直言道:“光祿所識有偏,我患沈維周不能守,正因其人屢有積功之舊事。時有否泰,道有屈伸。暴逆之寇雖終滅亡,然當其強盛,宜暫避緩圖。先漢高祖受黜巴漢,忍辱平城,百戰百敗,功成一役!若以鴻門強爭,何來垓下之鳴?”
“凡舉大智先賢,文王困於羑里,道昌於牧野。勾踐辱於會稽,威申於強吳。奴寇久暴,天人厭之,必有失道而自亡!對此必亡之寇,本不宜窮爭於速決。方今豺狼之力正熾,與之力搏,本為弄險。”
“江東之地,大亂新定。民方得以安息,少積度日之糧,正宜久養民力,以積倉儲。才有來日奮起,決勝於中原。沈維周生於武宗,幼來即受高士青眼,君王收養,銳志熾烈,少歷挫折。因此稍縱於外,便屢爭於時。往昔建功,尚未反哺社稷,已經招至大殃……”
“蔡公且慢,我有一惑,不問難安。沈維周招致大殃?莫非蔡公覺得,今次奴眾來襲,皆因維周收復壽春招來?江東正朔所寄,北地奴寇僭居,以正避邪,已是情理難忍!王師復土,難道還要觀奴眾眼色?”
今日會議,賀隰也有份出席,聽到蔡謨所言越有偏頗,已經忍不住開口力爭:“今之奴賊虐國,古來未有。前賢舊事,不可共論!華夏豺狼遍野,冠帶背井離鄉。我是幼生吳土,平生未至中原,道聽途聞,也覺情不能忍!”
“所謂三年而易風俗,十年改於鄉聲,中興至今,已有一十六年!昔之羯奴小寇,如今已成無道大逆。若只顧望苦待奴賊天命必衰,天時何年可至?奴主何人?陋鄉一匹夫而已,其在微時,何人不可與之爭?若非奮進烈行,怎能成就今日之勢?奴尚如此,王臣何以懼奴避險!”
賀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