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對皇帝動輒辱罵,無非痛斥皇帝寵信親侫,刻薄功臣。
而在那一段時間裡,皇帝年紀太小,當時也多被嚇得魂不附體。但事後回想起來,則不免感覺到蘇峻強悍外表之下的軟弱,那種色厲內荏的悲憤,或許有幾分倒是真情流露,悲憤於世道的不公平。
還有一位中興元柱的王導,這倒是權臣之中的一個異類,乏於崢嶸稜角,看似寬宏博大,但給皇帝帶來的心理陰影卻不小。幼年時偶發幾次噩夢,在夢裡王導化身一個碩大無朋的醜陋大蜘蛛,不斷的吐絲將皇帝緊緊捆縛成一個繭團。
啟泰以來,特別是隨著洛陽行臺的建立,建康臺苑不再是整個朝廷的焦點,皇帝也終於從過往那種令他倍感壓抑的舊環境中解脫出來,甚至覺得天空都湛藍幾分,呼吸都順暢幾分。
從此之後,皇帝雖然也偶有臨朝,但所接受到的都是令人振奮的好訊息。不再像往年那樣臺輔們各作憂國憂民姿態,每天都在討論一些令人倍感灰暗的話題,明明皇帝根本就沒有干涉的能力,又不得不坐在御床上從頭到尾看著老傢伙們嗟嘆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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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並其身後的沈家,雖然把持內外國事,但對皇帝的管束與把持卻並不嚴重。說一句不客氣的話,許多時候他們甚至根本就無視皇帝的存在。
像是西征關中這樣的大事,就是在皇帝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開始的,一直等到收復長安的功表送入建康,皇帝才知道他家姊夫在江北再一次的籌劃盛舉成功。
原本這種無視,應該是令人倍感羞憤的處境。可是對皇帝而言卻不然,他衝幼當國,受到的關注已經夠多了,從內心就厭煩這種被人關注而又無所作為的處境,這讓他感覺自己的缺點被成倍放大出來供人審視譏笑。
所以對於眼下被人無視,皇帝非但沒有羞憤,反而能夠自得其樂。甚至在啟泰二年的秋日裡,他還進行過一次的短途旅遊,離開建康的宮苑,循著往年蘇峻作亂時、母后並少弟出逃的路徑,一路遊玩到了京府。
這一路上,馳道開闊平坦,少受車馬顛簸之累,又見郡縣鄉野內阡陌交錯,桑林園圃連綿成片,沿途生民也都對御駕的到來報以熱烈的歡迎。
沿途皇帝停留在阿姊曲阿封邑的雲陽莊,遺憾沒能看到早年阿姊向他吹噓許多次、廣闊達於十數里的花海。
之後又入大業關城,自有隨員向他講述當年京畿陷落,他家姊夫利用多短的時間便築成了這樣一座雄壯的關城,之後又率領百數騎義無反顧的奔往數萬叛軍盤踞的建康城,並將他解救出來。
最後皇帝入住在當年行臺所在的硯山莊園,召見許多京府人物,多聞當年他不知曉的舊事,心內便難免生出諸多奇異的感觸,明明他自己當年也身在局中,且是一個絕對的中心焦點,可是在聽到許多他所不知的舊事時,竟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滄桑感生出。
這一次的出遊,也是皇帝生平僅有,其中諸多新趣體驗,讓他回味至今都不能淡忘。哪怕回來之後便生了一場大病,甚至幾近垂危彌留,但之後病情好轉得以痊癒,便忙不迭寫了一封信著人送往洛陽,告訴姊夫自己絕非出遊致病,千萬不要以此為由再將他常年拘養建康。
之後姊夫回信讓他喜憂參半,首先並沒有責怪他浪行於外,並且表示日後皇帝若還想出遊,只要條件允許,便不禁止,但卻切記不可白龍魚服。對此皇帝倒也比較認可,他本就不是熱衷犯險的人,尤其大病之後更覺得小命可貴。
但姊夫雖然不禁止他出遊,但卻隨信送來一份他這次出遊的諸多花費賬目細則。皇帝翻看一番之後,也是驚得咬掉舌根,這一趟短途出遊,來回一個多月,所有花費折成錢數竟達六千餘萬錢!
六千餘萬錢是個什麼概念?目下建康糧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