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
他的整張臉上所有的線條都全部扭在一起。只有起了殺心,才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他的電話還在白大褂的口袋裡一閃一閃。隱隱聽到一個女聲在電話那頭問:
喂,怎麼回事兒?
我張開嘴巴,因為呼吸不暢而不住地乾嘔。我看著金醫生脖子上因為用力過度而爆出來的血管,突然意識到,走廊上一個人都沒有,我便是死在這兒,也沒幾個人知道的。
我伸腳出去踹他的襠,手去擰他的胳膊。我才不能死在這兒,死相難看不說,這地方肯定有什麼貓膩,這個醫生八成知道點兒什麼。
我突然想起江圖南剛剛往外面拉扯我的時候說的一句話,他說他覺得這地方不太對勁。
在我心裡,江圖南永遠都是惡貫滿盈,這還是頭一遭,我覺得他有些冤枉。
貓急了也能抓死人,我不停地反抗又抓又打,金醫生也終於有點吼不住了。
他大汗淋漓地放開我的脖子,我剛想跑,一支針管就拿在了金醫生的手上。
他的大拇指嫻熟地推一下,幾滴透明的液體從針頭上沁出。
我聽到自己帶著哭腔的呼救。
“救救我……”
直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我明明恨透了江圖南,噁心死他了。但是當我喊救命的時候,腦子裡想到的卻是江圖南的臉。
我踉踉蹌蹌地往角落躲閃著,眼睛裡只剩下了那支針頭。我完全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但潛意識裡,這支針管要比掐死我來的恐怖的多。
腳後跟撞上了牆壁,我的心也是一沉。
脖子像是被火螞蟻大大地咬了一口,冰涼的液體透過面板穿過脂肪,不知道要流到什麼地方去。
難以言喻地迷糊遍佈我的全身,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拉出來,然後,放進一盆冰水裡冰鎮。
“何月西!!”
我在冰川刺骨的寒冷中突然聽到江圖南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傳過來,聲嘶力竭!
他拼命地跑過來,但是我卻開始想要他走。
我發著抖,心裡卻突然心疼,我想要告訴他:“千萬別過來,他有藥……”
但是我的舌頭也像是被凍住了,進而,整個人都變得鬆鬆垮垮的,像是一團奶油一樣,哪裡都沒有力道。
我陷在冰鎮奶油裡,眼前的畫面色彩交錯,我看到江圖南衝過來開始打那個醫生。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打人。
他山城的老大,別人只有別人為他賣命的份兒。
他平時溫文爾雅慣了,在肢體上從來不思進取。他從小就是學霸。而我一直都是個渣渣,江圖南每次拿到我的卷子,還一個勁兒地“教導”我說:何月西,你看你天天考的那點分,夠你吃鹹菜不夠,呃?你懂不懂,當代社會,統治世界靠的是頭腦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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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睛,一點都不想看到他去打人,我只想讓他快點逃命。
我掙扎著站起來,卻根本站不穩。
我看到自己伸手出去,把江圖南往邊兒拉一把。又看到自己拉住金醫生的後脖子,把他的頭撞在牆上,我聽到自己大聲告訴江圖南:快點跑唄,回家看你兒子去!
但是回過神來。我還是倒在牆邊。
扎進我脖子裡的這種東西,有幻覺。
最後,我聽到自己衝江圖南喊道:“江圖南,你不是愛著徐安怡麼,徐安怡不是懷著他的孩子麼,你不是恨我麼,你為什麼還肯為我做這些……”
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還聽到江圖南對我說:何月西,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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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的時候,我感到自己整個人漂浮在空蕩蕩的雲彩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