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能準確地猜到慕容無風手術結束的時間,每一次接他的時候,他總是正好在抱廈裡喝茶,或者剛喝完茶正準備走。
慕容無風原本寡言,一向很少談及自己的私事。
是以荷衣到了谷裡半年多了,竟比慕容無風還要神秘,大夫們一點兒也不瞭解她。
這個識字不多的女人,不論是從長相還是從談吐上,都與吳悠相距甚遠。大夫們實在是不明白,慕容無風學問這麼深,何以會瞧上這樣一個江湖中的女子?
也許是因為她救過慕容無風的命……也許他娶她只是為了感激。總之,從慕容無風婚後還是不苟言笑這一點上,大家紛紛猜測,這兩個人只怕並不合諧。
吳悠在心裡暗自嘆息:唉……他不知道,他永遠也不知道……
燭火明滅。室內散著嫋嫋的茶煙。
慕容無風靜靜地坐著,感覺自己的身體已快成了輪椅的一部分。
小小的茶爐並不能帶給他足夠的溫暖。
他閉上眼,虛弱地靠在椅背上,感覺渾身又酸又冷。有幾次,他想動一動,變換一下姿勢,無奈雙臂發軟,連抬起來都很困難。
瞑目半晌,他似已在夢中。一隻熱手不知什麼時候摸了摸他的臉。同時,一個溫柔地聲音在他的耳畔低低地道:“很累麼?今天過得怎麼樣?”
是荷衣。
他睜開眼,笑了笑,道:“不累,很好……”
“說實話。”
“腰痠腿痛。”
她跪下來,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腿,又揉了揉他僵硬的腰,輕輕地嘆道:“整個人好象一塊石頭……”
他不語,任由她將他的身子抱了起來,用一條羊毛細毯裹住他的腰及下半身,然後把他輕輕放回椅上。
在空中的那一刻,他感到一陣徹底的鬆弛,繼而一股無法克服的倦意襲來,他頭一垂,幾乎要睡了過去。
他勉強睜開眼,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
茶很濃,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的腦中卻是一片混沌:在荷衣面前,不論怎麼樣都可以……
“你困了。”荷衣看著他吃力地抬起垂垂欲墜的頭,只好伸出手,將他的腦袋支住。
他含含糊糊地道:“我還得再呆一會兒……”
那聲音“撲哧”一笑:“瞧你困得東倒西歪的,回去歇著罷。如果真的有事,我再叫醒你。”
他遲疑片刻,點點頭,道:“你去和裡面的人說一聲罷。”
荷衣掀開簾子,三個大夫一齊站了起來,道:“夫人……”
荷衣道:“我可不可以把先生送回去?他這一陣子身子不好,我不想他太過勞累。”
三人忙道:“先生早該歇著了。這病人已無大礙,夫人儘管放心。”
荷衣點點頭:“有事情你們只管來叫他。”
蔡宣與吳悠跟了出來,拉開房門,將荷衣與慕容無風送出門外。
夜風清冷,帶著幾許潮氣。
乍一出門,給冷風一激,慕容無風頓覺遍身發寒,禁不住猛烈地咳嗽起來。
荷衣連忙停下來,拉了拉他身上的毯子,將他的全身都嚴嚴地裹了起來。
“好了,荷衣。”他捏住她的手,不想讓外人看見自己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
“這是半夜,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將他的雙手也塞進毯子裡,推著他,一溜煙地回到了竹梧院。
進了書房,他直奔浴室。
做完手術後他一定要先洗個澡才能幹別的事情。
這是他一向的習慣。
“我陪你去。” 不知為什麼,看著他連連犯困,今夜她分外擔心。
“不用。”
“上次你就在浴室裡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