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腳下荒草蔓延,有的甚至已有半人高。曾經的青石板如今都被荒草掩埋,看不出痕跡了。翟挽走過去,輕輕撫上藤蔓,曾經啊,她坐在這裡,就跟在小寒峰上時一樣,用內力推動椅子來回晃動,那時她那麼單純,只是這一樣就可以玩兒一天。
想到從前,她笑了笑。再好再壞,那都是從前了,如今她醒過來,就等於重活了一次,昨日之日不可留,她應該準備眼下的大事才對。
折轉過身,她朝著當年敬湘湘住的院子走去。曾經的亭臺樓閣雕樑畫棟早已經在時光中脫離了原本的精緻,卻也正是這樣的斑駁,給這座山莊添上了一種別樣的味道。
敬湘湘後來跟陸景吾成婚之後,想來是應該搬到了他那邊去住,她曾經的那些生活軌跡,也應該在那邊尋找才對。然而翟挽不願意,對她來講,那段難忘的時光永遠都是在敬湘湘的院子裡,她教自己彈琴畫畫,女工詩詞。
第三十九章
那個女子啊……都已經隨著過往塵煙一起,和往日風景,消散在了時光中。
翟挽推開房門走進去,輕車熟路的開啟櫃子,從裡面拿出一架包裹得很好的琴。當年陸景吾死後,陸岱川的爹爹又生來不能習武,敬湘湘一個人支撐門庭太艱難,她又心地善良,不忍心將山莊中的孤寡男女遣走,於是日子過得越發艱難。加上陸岱川的父親從小吃藥,家中日漸捉襟見肘,敬湘湘後來將山莊中的東西能當的都當了,剩下的,也就不值幾個錢了。
她輕輕將布罩上面的灰塵撣開,開啟罩子,露出一架粗糙的手工木琴,鳳首上用刀刻了“湘湘”兩個字,刀刀刻骨,即使過了這麼多年的歲月,還清晰可見。那兩個字,鐵畫銀鉤,正是陸景吾的手筆。
當年他為了慶祝阿挽學會曲子,親手做了一架琴給她,他不是琴師,琴自然做得不好。那個時候,阿挽覺得只要是陸景吾給她的,都是千好萬好,心中喜不自勝。他做的時候,還給敬湘湘做了一架,不過她是高手,看不上這樣粗劣的琴,又不好說出來打擊他,只能勉強收下了,卻從不曾拿出來彈奏過。
翟挽低頭看著手上的琴,無聲地笑了笑。敬湘湘雖然不喜歡,但依然儲存得這麼好。這裡荒蕪了這麼久,這把琴都沒被人拿走,如果不是敬湘湘珍愛,又怎麼會時隔多年還能讓她看到呢?
陸景吾自然是知道敬湘湘不喜歡這個的,他原本就不是為了討好敬湘湘,也知道自己那點兒手藝她看不上,送出去了之後問都沒再問過。至於阿挽的那架琴……事發之後,陸景吾大怒,將她的所有東西都付之一炬,那架琴自然是免不了如此厄運了。
翟挽將那架琴從罩子裡面取出來,顧不上上面有灰,小心地從袖子將弦上的灰塵擦掉,梳妝檯上放著半盒沒有用完的髮油,已經凝固了。翟挽拿起來放到手中,用內力將它化掉,然後用指尖挑了一點,放在琴絃上,給它們潤色。雖然沒有松香,但有髮油,也總要好一些。
做完這些,她站起身來,轉身朝著陸家祖墳的方向走去。
陸家所有人都埋在那裡,包括陸岱川的父親。翟挽找到敬湘湘的墳墓,當年那個蒼白安靜的少女,過了這麼多年,只剩下墓碑上的一個“陸門敬氏”,不知道一心向往外面天地的敬湘湘會不會覺得心中遺憾。
看得出來還有後人經常來給她上墳,墳前雖然有雜草,但比起旁邊幾座墳,已經好了許多了。翟挽就在草地上席地坐下,將那架琴放到膝上,她看著面前冰冷的墓碑,低聲說道,“敬姐姐,當年你一曲送我,今日我一曲還你。我彈得沒有你好聽,也別介意。”話音剛落,手上一動,“錚”地一聲,聲音就從她指尖洩了出來。
琴聲生澀,稱不上喑啞難聽,但也稱不上好聽,因為許久不曾用過了,那架原本就稱不上好的琴這下更有幾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