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在回憶當時見面的情形,又再喝了三碗酒後,方始說道:“我這間茶館開張未久,那天有三個外地口音的異鄉人進來喝酒。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爺爺。上次在客店裡我雖然沒見著他的臉,但他是揹著這張古琴的。跟著他的一對中年夫婦也都帶著樂器。小兄弟,不知你是否知道,你的孃親也是一位擅於彈奏琵琶的女樂師。”
丘遲接著說道:“小兄弟,其實你曾經到過這裡的,不過你不知道罷了。”
陳石星怔了一怔,說道:“二十年前,我還沒有出生。”
丘遲笑道:“不錯,你是還沒有出生,不過你已經在媽媽肚子裡了。”陳石星一想,笑道:“不錯,我今年虛齡正是十九歲。”
丘遲繼續說道:“那天他們進來喝酒,可把我嚇了一跳。”
陳石星道:“為什麼?”
丘遲說道:“你爺爺和爹爹都是形容憔悴,我看得出來,你爹爹似乎身上還有內傷,令堂大概是有三個月身孕的樣子,臉上也是帶著病容。”
陳石星好生難過,想道,“他們被奸宦逼害,天地雖大,卻不如何處可以容身,怎能不精神頹喪,只怕沒有病也要氣出病來。唉,想不到我還未出生,就連累爹孃如此受苦。”
丘遲說道:“小兄弟,當時普天下的百姓,誰不受那奸宦的逼害,事情已經過了二十年,你也不必如此難過了。”一聲長嘆過後,喝了滿滿的一大碗酒,繼續說道:“我招呼他們坐下,心裡可在躊躇,要不要和他們說明真相?誰知我還沒有說話;你的爺爺卻也知道我是誰了。”
陳石星詫道:“爺爺那天晚上並沒有見著你,他又怎麼知道?”
丘遲說道:“我剛剛從御林軍軍官變成茶館老闆,自是難免有點牢騷。茶館開張之時,我寫了一首陸游的詞作為補壁。”
說至此處,他把掛在牆上的一張燻黃的殘舊布幔揭趙,只見裡面罩住的是一副條幅,寫著南宋詞人陸游作的“訴衷情”詞。
“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做何處?塵睹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陳石星恍然大悟,說道,“爺爺認出了你的筆跡?”
丘遲說道:“不錯,令祖眼力端的厲害,我給他通風報訊那封短柬他一直留著,只憑這封短柬,就熟悉了我的書法。給他看破,我也只好承認了。
“在京師那晚,我們其實並未會面,這次方是正式相識。一相識大家就像老朋友一樣談起來了。
“談起來我才知道,原來你爺爺一家三口,非但給王振逼害得不能在京師立足,要想流浪江湖,也是難以容身,就在兩天之前,他們還碰上王振的爪牙。”
陳石星道:“我爹敢情就是給王振的爪牙打傷的。”
丘遲說道:“幸虧他們碰上的那個爪牙不是錦衣衛的高手,他要捉你爺爺,你爹和他拼鬥,受了一點內傷,終於將他趕跑。但令堂受了這場驚嚇,卻得了病。我本來要留他們多住幾天,把身子調好了才好走的,他們害怕還有王振的爪牙追來,怎樣說也不願意再連累我,那天我們只得暢飲一場,聽你爺爺彈了一曲,就分手了。”
陳石星心裡想道:“怪不得爹孃早死,原來都是給王振這廝害的。”
丘遲說道:“王振在土木堡事變之後,不久也就死了。你爺爺想必是因事過情遷,不願與你再提。”
陳石星道:“可恨這奸宦早死,我不能親手替爹孃報仇。那個章鐵夫呢?”
丘遲說道:“章鐵夫倒還活著。不過聽說他已換了一個主兒。他的新主人是九門提督龍文光。”
陳石星恨恨說道:“剛才來的那個‘龍公子’,就正是龍文光的寶貝侄兒。可惜這次他只是帶了呼延四虎出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