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偷偷瞄著對面的葉廣澤,他刀削斧鑿的面龐沉靜如霜,不見紋絲波瀾,只是,扣著瓷碗的五指卻是越收越緊。
她心中明白幾分,視線收回來,卻不意對上顧珩掃過來的目光,眸中一絲精光透亮,她心頭一咯噔,急忙撇開。
用膳將行結束時,外頭天空卻忽然有無數黑雲滾湧而來,春雷轟然乍響,大雨頃刻瓢潑而下。
眾人在客棧闢了幾件廂房,稍作休憩,待雨勢弱些後再出發。
桑柔跟著顧珩進了房間,剛關上門轉身,入目就是顧珩脫衣解帶的動作。她似被驚到了,胸口一堵,接著一個響亮的嗝聲衝喉而出,而後就停不下來了。
她努力地憋忍著,上前替他寬衣,顧珩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卻止了她動作,指了指窗邊矮塌上兩個包裹中的一個說:“裡面有一套衣服,你拿過去換上。”
桑柔不明,卻照做,拆開包裹,一愣,裡頭靜躺著的一套白色女裝,領口繡著妍麗杏花,摸上去,觸感柔膩絲滑,一旁還有條紅色髮帶。
她進了裡間換上。雖是女裝,卻簡潔不繁複。桑柔掄了下胳臂,緊身卻不束縛,用於跑路最適合不過。
再出來時,連同頭上的公子髻也已卸下,一頭黑髮只簡單用髮帶束在背後。
換成一身藏青錦衣的顧珩靜默地看了她一眼,說:“走吧。”卻是擦著她的肩走進她剛出來的裡間,裡間陳列簡單,只有一張床,一爿繡著花鳥圖的屏風,只是滿屋四壁誇張地掛著紫色帳幔。
顧珩走到屏風後,撩開幛子,卻現出一人寬的門板,他推開,拾步跨過。
桑柔仍不停打嗝,拍著胸口,急忙跟上。
轉眼,兩人已經到了客棧後門外,一輛馬車停在牆角,早已等候多時的模樣。
桑柔使勁抓著傘柄,臉上沾了些雨絲,於雷雨喧天響聲中對著顧珩吼道:“太子……嗝……我們這……嗝……是去哪……嗝……兒……嗝……呀……嗝……”
顧珩已經翻身上了車,一旁有人替他打著傘。他轉回身來,漫天雨急風吒,他容顏清朗若九秋晴空,朝她伸出手,緩緩道:“私奔!”
桑柔:“……”
嗝聲頓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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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踩踏在暴雨中的泥濘道路上,泥水飛濺。車輪滾滾的傾軋聲,車頭馬伕揮鞭打馬的厚實吼聲,漫天雷雨的嘶鳴,交雜在一起,讓桑柔有一種亡命天涯的感覺。
靠在榻上休憩的顧珩微微掀開點眼皮,看著桑柔雙拳緊握,問:“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桑柔轉頭看向他,說:“雷雨天,異鄉山道,馬車疾馳,前路茫茫,前途未卜,太子不覺得這場景很有戲折中那種,一代忠臣全家被奸人所害,主人公好不容易從虎口中落逃,身負家族使命,卻被仇人追殺,只得風雨兼程逃命的即視感嗎?”
她說得抑揚頓挫,義憤填膺,好似置身其中。
顧珩徹底將眼睛睜開,凝思了會兒,道:“嗯……我覺得還是比較像我一早說的,私奔。貧賤丫鬟,富貴少爺,最不該相戀的人卻相戀,得不到世俗認可,卻不願妥協,然後少爺拋棄榮華,帶著丫鬟冒雨出逃,遠走天涯!”
桑柔卻沒有被調戲的羞赧,而是皺著眉,略顯憤憤不平地反駁道:“為什麼不是大家小姐和落魄書生呢?一般丫鬟都沒什麼文化,像我這樣腹有詩書胸有筆墨的,怎麼也不該落得一個無知丫鬟的命呀!”
顧珩點點頭:“那就設定你是一個家道中落的小姐,苦於生計,被賣身到權貴府中作丫鬟,然後遇到了看厭了庸脂俗粉,疲憊於逢場作戲的權貴作風的少爺,而後兩人相見恨晚,相知相戀,再發展到現在的私奔。”
顧珩如此煞有介事地與桑柔進行著這樣無厘頭的對話,不知要是讓平日看慣了